陈辉这时候在我们身后说道:“你们俩先问着,我带傻牛到他们村里买点吃的。”说完,陈辉带着傻牛离开了。
我轻轻掐了强顺胳膊一下,“开始呗,还愣着干啥呢。”
强顺冷冷瞪了我一眼,随后朝野人周围看看,胆战心惊地问道:“你们……你们谁能听见我说话呀?”
停了一会儿,强顺扭头看向我,“他们、他们好像都听不见。”
我一扯他,“再试试。”
强顺干咽了口唾沫,又对着野人周围问道:“你们、你们没一个人能听见我说话么?妈呀……你们,你们别、别这么看着我,我、我能看见你们。”
强顺说罢,又停了好一会儿,脸色陡然一变,一把掐住了我的胳膊,“黄、黄河,还、还真有一个能跟我说话哩!”
我现在已经记不大清楚了,这可能是强顺有史以来第一次主动跟鬼魂打招呼,所以显得分外紧张。
我一脸淡定地对他说道:“你怕啥呀,有我在呢,你问问他,是不是野人的……不是,是不是毛孩儿的亲戚。”
强顺微微点了点头,问道:“你、你是谁,是毛孩儿的亲戚吗?”
停了一会儿,强顺咧着对我说道:“她、她说,她是毛孩的妈妈……”
“那太好了,你接着问,她是咋死的,他们全家都是咋死的。”
这个,真就是孩子没了娘,说来话就长了,强顺断断续续,按照我的意思,把毛孩儿的来龙去脉,包括他们家里人的死因,问了个了七七八八……
二十多年前,文革期间……或许有人会问,咋又是文革呢,这个也我没办法,谁叫那时候遗留下来的问题多呢。
当时,毛孩儿的母亲,还没跟毛孩儿父亲结婚,毛孩儿的爷爷呢,当时是他们村里的村长,四十来岁。
深冬的有一天夜里,有个村民跑他们家里来检举揭发,说老五婆家里的媳妇儿,是牛鬼蛇神,在家里偷着搞封建迷信,还有一条罪,当时家里不能私自养家禽牲畜,也就是说,不能财产私有,不说别的,就你这个两条腿的活人,都是“公”家的。
毛孩儿爷爷一听,这还了得,赶紧召集村里开大会,到老五婆家里,把她那媳妇儿给抓出来。
他们村里当时的人,比我们当时路多他们村的时候还多,因为当时没有外出打工一说,都在家里务农呢。
铜锣一响,没一会儿,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召集了二三十号人,不由分说,把老五婆的媳妇儿,从家里揪了出来,先是审,让这媳妇儿认罪,坦白怎么在家里搞的封建迷信。
老五婆的媳妇当时懊悔不已,因为啥呢,这媳妇前几天,做了个梦,梦里有一只黑色的野山羊,跑进了他们家里,这野山羊还会说话,开口对这媳妇儿说,我在山里边儿,生了个孩子,现在这形式呢,容不下我们这些东西了,我得往深山里去躲难,但是,天气这么冷,孩子没办法带出去,你是个好人,能不能把我的孩子从山里带出来先养着,等这场灾难过去以后,我再回来,到时候,一定会报答你们家的。
这媳妇是个老实心善的人,就答应了,第二天一大早醒来,一寻思这梦,感觉特别的真,心里也可怜那小羊羔儿,就带上一件大棉袄,依着黑山羊所说的路线,在村外山上一个小洞里,找到一只冻的浑身发抖的小羊羔,这媳妇儿就用棉袄包上小羊羔,往家里赶。
走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他们家对面一户人家,院门开了,走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这妇女跟这媳妇儿,平常处的还不错,俩人经常在一块说些私房话。
这时候呢,小羊羔在棉袄里闷的难受,就在棉袄里折腾,这妇女一看,就问这媳妇,棉袄里包的是个啥?
这媳妇见瞒不住这妇女,就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梦,跟怀里小羊羔的来历,跟妇女说了一遍。
有道是,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更何况,那时候的人,说好听点儿,叫思想觉悟高,说难听点,那是被当时的风气洗脑了,一点儿人情味儿都没了。
晚上,这妇女两口子到村长家就把这媳妇给检举揭发了。当时那形式,别说邻里街坊了,就算是父子之间、夫妻之间、亲兄弟姐妹之间,都有可能检举揭发。
村里人把这媳妇从家里揪出来的同时,也把那只被妇女私藏起来的小羊羔找到了,这一下,人证物证具在,村里连夜开批斗会,对着媳妇进行了批斗,还挂个大牌子,在他们山里游了一趟街。
小羊羔被送进了队里,当时不是“村”的形式,是“队”,整个村,称为“大队”,然后再分成几个“小队”,不过,送队里第二天小羊羔就死了。
这媳妇呢,被一连批斗了好几天,最后这媳妇实在是忍不住了,冲那些村民大叫了一声,你们都不得好死!
回到家里,这媳妇儿就上了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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