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料场里的草垛子,在营地里星罗密布,散发出独特的芳香,像一朵朵蘑菇,又如顽童嬉戏的城堡,煞是好看。
辛夷的裙摆被微风扬起,如在草尖舞动一般,飘逸温柔。傅九衢冰冷的盔甲反射着炽烈的阳光,像有荡漾的波光在游走,不见半分肃杀……
两个人牵着手在草垛间奔跑,如御风而行。
辛夷跑得气喘吁吁,如同回到了年幼时光,一时心境尽敞。
再看傅九衢,广陵郡王双眼带笑,一张俊脸在艳阳下潋滟明亮。
辛夷眼一晃。
“傅九衢,你真的好好看。”
他原是矜骄华贵的皇室子弟,穿上甲胄剧烈奔跑,强烈的心跳,舒展的眉目,像一匹驰骋疆场的骏马,又有一种野性的、桀骜的,撞击人心的力量。
辛夷夸得情不自禁,笑容甜美俏皮,黑眸里尽显真诚。
傅九衢一怔,笑着捏她的脸。
“小十一,等你长开了,也会好看的。”
辛夷没好气地拂他的手,“什么叫长开了呀。我现在没有长开吗?”
她叉着腰仰着头,望着傅九衢,不服气地哼声。
傅九衢嗯声,低低一笑,“还是个黄毛小丫头。”
“你才黄毛!”
傅九衢瞥她一眼,“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
“你……”
其实辛夷的心理年龄挺成熟,说句不要脸的话,跟广陵郡王在一起,她内心里其实都有一种老牛吃嫩草的感觉了。
但不得不承认,和颀长高大身着甲胄的傅九衢站在一处,这一副瘦弱身子,十八不到的年纪,确实像一个黄毛丫头。
所以,她好奇地问:“那九哥为什么对黄毛丫头有兴趣?”
“不是你勾我的么?”
“我呸!”辛夷好笑地看着他促狭的眼睛,作势欲打,拳头却被傅九衢抓过去,包在掌心。
四目相对,盈盈情意盛在眼窝。
辛夷心跳得厉害。
这便是恋爱的感觉吗?
这才是恋爱的感觉吧?
什么也不用做,单是看广陵郡王的颜就能自我高丨潮了……
傅九衢牵着她的手,走向河边,背靠着一个垒得高大的草垛子坐下来,面对河水和营房的栅栏,将巡逻的士兵和岗哨的视线阻断,让视野毫无遮隐地融入那一片碧水蓝天里。
河岸,微风、草垛,蓝天,一对玉人。
辛夷靠在傅九衢的身边,拉了拉裙摆坐好,难以抑制心跳的速度。
两人躲在草垛后,像小时候躲猫猫,但又不完全相似,因为血液是沸腾的,呼吸是灼热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燃烧……
辛夷紧张片刻,却见傅九衢双眼盯着河面,半晌不说话,不由有点口干舌燥,满目尴尬。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傅九衢双眼悠长地扫过她,像在看一个不解风情的直女。
“再有五日,大军便要拔营南下了。”
辛夷心弦一紧,便见傅九衢微微眯起眸子。
“这一走,也不知何时回京……”
其实他心里想说的是,也不知能不能得胜归来。
自古刀剑无眼,战场危机四伏,不论是将军还是士兵,都有战死沙场,草革裹尸的可能……
出征便是赌命。
辛夷抬起眼看他,眼睫微微颤动。
“那我跟你去好不好?我可以照顾你……”
若有凶险,她兴许还能在关键时刻救他一命。
“其实这也是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我不放心你。”辛夷垂下了眼,低低地道:“九哥,你本有心疾,本就不宜风餐露宿行军在外……”
傅九衢听她说担心,眼窝便噙了一丝笑,低头朝她微微靠近,“营地都是男子,带着你多有不便,更何况会有军医随行的。”
这种甲胄坐着不是很方便,傅九衢便斜斜地靠着草垛,手臂将辛夷揽入怀里。
“我看你也给我带了药来。若旧疾复发,我会服小娘子配的药,不要担心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辛夷不想在离别前说这种丧气话,但大夫的本能让她在某些事情上更偏向于理性。
她将手伸过去,拉过傅九衢那一只戴着玉板指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慢慢搭上他的脉搏,眼神略微不安。
“你昨夜没有休息好吗?”
傅九衢嗯一声,“营中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