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噙笑,扬眉看着辛夷。
“我的娘子,你可能被人反套路了。从一开始装病接近,什么马兜铃之毒、什么久治不愈,什么偶遇孙喻之……甚至他今日告诉你的那些话,都只是套中套。”
辛夷脊背一寒。
稍顿片刻,整个人都凉了下来,张开双手靠向火笼。
“你是说,他一开始就是为我而来,也知道我在试探他,这才故意露一点口风给我,看我的反应?其实那些话,全是假的?”
傅九衢笑得冷漠又邪性。
“从我看七八场《洞仙歌》的直觉来看,这个青玉公子绝非外表那么纯善无害……”
“哦?”
“他定是主谋之一。谁人杀他?又是谁人陷害他?苦肉计罢了,骗的就是你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其实辛夷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
但忍不住就想抬一下杠。
“你是心思歹毒才会觉得别人也这么奸诈吧?你就说,他接近我,图我什么?我一个孕妇,有什么可图的?”
“图你有个好男人。”
“……”辛夷白眼:“你要不要脸了?”
“你承认我是你男人了?”
“……”
服气。
辛夷拉了拉裙摆,身子往椅靠上斜了斜,动作以舒服为主。毕竟在这个男人面前用不着讲究那些古代女子的矜持。
“那我来跟你扳扯一下。苦肉计的前提是保障自己没有性命之忧吧?若青玉公子要用苦肉计,有大把可以让他看上去更凄惨但不致命的毒药,为何不用……”
傅九衢微微一笑,“黑火药。”
辛夷怔住。
傅九衢懒洋洋拿开火笼的罩子,用钳子拨弄一下铁膛里烧得红旺旺的炭火。
“为了让你发现马兜铃,将线索引向黑火药。”
这么理解是没有错,可是他一个男伶和黑火药有什么关系?
“你是说,他和平原郡王有仇?想祸水东引,让你和皇城司去查平原郡王的黑火药作坊?”
辛夷说着,自己又摇了摇头。
“不对呀。平原郡王的黑火药作坊已经被皇城司端了,官家虽念及亲情没有将他下狱查办,但作坊关了,银子也收缴了,该受的惩罚一点没少……”
相当于那个案子已经结束。
“而且你已经离开汴京去了扬州,他要是针对平原郡王,早就该跳出来,为什么要等你走了以后才动手?”
傅九衢扬扬眉,“他未必是针对平原郡王。平原郡王无非是一个仗着宗室子弟身份敛财的财迷,若说与南唐后人勾结行事,谅他没有那个狗胆。至于挑这个时候嘛,自有他的用意。”
辛夷眯起眼,盯住他。
傅九衢道:“有我在,他怎么蒙骗你?”
辛夷垮下脸来,“我是那么好骗的?”
傅九衢摇了摇头,轻谩一笑。
“这个时间节点,足以说明一切。”
辛夷笑了笑,没有说话,一双小脸在幽幽炭火的映衬下,俏丽而严肃,不知在想什么。
傅九衢意味深长地笑,“青玉公子的身份,无外乎两种可能。其一、南唐李氏后人,洞仙歌只是诱饵,登台献唱是为招揽旧部,寻找南唐藏宝的线索……”
“那其二呢?”
“其二……”傅九衢晃动着手上的茶盏,似笑非笑,“我那便宜父亲贬黜扬州途中,一时风流留下来的私生子,其母死前叮嘱他前往汴京寻亲……”
辛夷怔了怔,抚掌而笑。
“精彩,《汴京赋》的剧情脚本就该让你来写。”
傅九衢:……
辛夷神色微黯,“可你似乎没有想过,其一和其二,也许并不冲突?”
傅九衢身子一僵,睨着辛夷的那双眼睛微微一闪,黯淡的炭火映衬下,艳丽而诡谲。
“少看点话本。”
“什么意思?”
“用饭吧,我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