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恋细雨,皓月望长空。
郊外的景象与扬州城截然不同,红豆带辛夷去的地方人迹罕至,荒草丛林,小径两侧全是半人高的茅草,行走困难。
“姑娘,就在前面。”红豆小心翼翼地扶住辛夷,抓在她胳膊上那只手,用力,汗湿,隔着薄薄的衣裳,炽热地传到辛夷的身上,烫得她整只胳膊都快麻了。
“怪不得前阵子找不着她,原是躲到这种地方来了。”辛夷拍拍红豆的手背。
“风灯拎高一点,我看不清,怕草丛里有蛇。”
夏季的荒郊野外,虫儿叽叽,哪个犄角旮旯里有蛇藏身,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辛夷天生畏蛇,那一身的紧绷不用伪装,已是尽显眼底。
红豆道:“我会捉蛇,姑娘不用害怕。”
辛夷轻应一声,嗓子都紧张得颤抖,“我不怕,我不怕,我一点都不怕。”
草丛里传来窸窣一声,辛夷当即僵硬了脊背,立在原地,双脚都迈不动了。
红豆很少见到辛夷畏惧的模样,见状心弦竟是一松,反过来安慰她:“姑娘莫怕,这里没有蛇的。”
“喔。”辛夷借着抹汗的工夫,眼风往四处瞄一眼。
夜色深沉,方才那一阵细雨将草丛湿润,风灯只能看到不到丈余的范围,四周漆黑一片,空气里仿佛飘着腐臭的味道,但那座荒野密林里的破庙,还是露出了依稀的轮廓。
辛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站在庙前荒地上。
“绿萼在里面?”
红豆嗯声,“就在里面,姑娘跟我来……”
她举着风灯,带着辛夷慢慢地踩上台阶,推开那两扇残破的门扉。
破庙里供奉的是药王菩萨,头已经不知去向,身子被破坏得很是彻底,看样子有些年头没有人修葺了,仅有的一张供台被虫蛀空,尘土覆盖,蛛丝结网。
墙角有一堆稻草,上面丢着一个包袱。还有半个吃剩的馒头放在一只破碗里,绿萼的身体就蜷缩在那一团稻草里。
“绿萼姐姐……”红豆意料地怔一下,慢慢走过来叫她。
“郡王妃来了,你睡着了吗?”
蜷缩在角落里的女子,没有反应。
辛夷见状,一把拉住红豆背靠墙壁,双眼警觉地望向四周。
微风带着沙沙的雨雾,在房顶刮出凄厉的声音。
这座鬼气森森的破庙里,除了蜷缩在稻草堆里的绿萼,没有旁人。
红豆放下风灯,伸手去推她,“绿萼,绿萼姐姐……”
一只手伸了过来,落在绿萼的鼻端、脖部。稍稍停顿片刻,用力将绿萼的身子扳转过来。
咚!绿萼软绵绵地瘫在稻草上,嘴角流出一抹黑色的血迹,双眼大睁着,散发着一种绝望的光芒。
“绿萼?”
红豆大惊失色,双眼瞪得如同铜铃。
然后,整个人软绵绵地朝辛夷跪了下来。
“姑娘,你救救绿萼,你快救救她啊……”
“将她放平。”
辛夷料到今晚会闯一个龙潭虎穴,但没有想到会来给绿萼收尸。
她见红豆抽泣得双手颤抖不止,冷着脸将她挤开,自己动手把绿萼卷曲一团的身体拉直,掐住她的人中,再重重地捏紧她的中冲穴。
“将我的药箱打开!”
“是,好,好……”红豆哆哆嗦嗦地照办。
“银针!”辛夷又道。
这个时候的绿萼已是中毒性休克状态,身子潮湿寒冷,嘴唇乌紫一片、脉息微弱,脸色苍白,随时可能会死过去……
辛夷不敢大意,但眼下这个环境,除了行针,她没有更好的施救办法。
“绿萼。你坚持住……”辛夷让红豆拎高风灯,掀起绿萼的衣裳,脱掉她的鞋,银针徐徐入穴。
人中、百汇,内关、涌泉。
她一丝不苟,破庙里静悄悄的。
红豆压抑的哭声,抽泣不停,“绿萼姐姐,你不要离开我……我们不是说好的吗?要一起回到大理,你要带我去吃锅巴饵块,我们还要养一头大象,两个人共齐……”
辛夷额头布满冷汗,银针在她指尖辗转,绿萼的嘴角不停地溢出血水,耳窝也有鲜血溢出来,她却没有半点声息。
“绿萼……都怪我太笨了……什么都帮不了你……”
“……你不是说好要等我回来……呜……是我不好,不该丢下你……”
红豆哭得嗓子都哑了,啪嗒啪嗒掉着眼泪,突然又转过头来,问汗流浃背的辛夷。
“姑娘,绿萼是不是……是不是死了?”
辛夷微微皱眉,“还没有,不过也快了……”
噗!她声音未落,绿萼突地一动,吐出一口混合着血水的污物,眼皮颤歪歪地稀开一条缝,幽幽醒转。
“绿萼……”红豆惊喜地握住她的手,又哭又笑,“你醒了,你总算醒了,是姑娘救的你……你快说,是何人害你,你快告诉姑娘,你是怎么了……”
绿萼嘴皮颤动,没有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