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
刘福来是看着傅九衢长大的老人,对广陵郡王的脾性了如指掌,看着他脸上的笑,面无血色,颤歪歪地跪了下来。
“小人,小人,小人不敢呀……”
入骨的恐惧,缠绕在他的舌尖,好像将舌头打了结。
“小人所言句句属实……”
傅九衢盯着他,许久才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他面前。
刘福来不住低头,整个人趴在地上,恨不得钻入地缝里。
“我再问你一次。为何撒谎?”
刘福来看着眼前的那双绣着祥云纹的黑青色华丽皁靴,半晌才摇了摇头。
傅九衢慢慢转身,又坐回椅子上。
“看来是老眼昏花,认错了路,找错了人。梁仪……”
他一顿,声音好像带着血腥的味道。
“给本王把他的眼睛挖出来,喂狗!”
梁仪瞥一眼几乎瘫在地上的老头,双手一抱,“是!”
“不,不要……郡王饶了小人!”刘福来恐惧地叫喊着,爬到傅九衢的脚下,看着他那张异常清冷的面容,不住地磕头。
“小人说,小人这就说……求郡王宽恕。”
傅九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平静的眼神里有淡淡的憎恶。
“最后一次机会,不说实话。舌头也不必要了。”
“是,是,小人句句属实……”刘福来不停抹汗,看他变了脸,不敢再耽搁。
“小人原是在殿下面前发过誓,绝不外传的……”
刘福来垂着头,两条手臂直颤抖。
“驸马爷,驸马爷当年对不住长公主,在外面有人了,正因为此,才死在了外面……长公主那时正怀着郡王,得到消息,整宿整宿地偷偷哭泣,眼睛都快要哭瞎了,又怕旁人笑话,还要装着没事人一样……”
傅九衢冷笑,声音阴恻恻的。
“你是想说,此事是长公主的吩咐?”
刘福来慌不迭地摇头,“不是殿下吩咐,是小人自作主张。驸马爷的死讯传回汴京,长公主本是吩咐小人来扬州收殓,但小人憎恨驸马爷负心薄情,辜负了长公主一腔情意,这便向长公主谏言,便自告奋勇去荣州奔丧……”
傅九衢:“长公主同意了?”
刘福来道:“长公主说,驸马生前顾念家人,那让他家人前往扬州举殡,也算是成全他的心意。”
书房里熏着淡淡的香,刘福来汗水打湿了后背,声音越来越小。
“小人出京后,拿着长公主给的银钱,去南方游玩了一通,将长公主的手谕烧毁,丢在了江里……”
“为何这么做?”
“小人想,驸马那样对长公主,就该死无葬身之地,没有家人族亲相送,一个人孤零零在他乡上路,那才是活该。小人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人冒领驸马爷的尸身,做了那等恶事……”
刘福来说到最后,已是声泪俱下,泣不成声,言语间全是悔过和愧疚。傅九衢没有说话,刘福来猜不到他在想什么,整个人都瘫软下来……
“郡王,小人有罪……求您看在小人在府里侍候多年……赐小人一个,一个好死吧。”
他的头磕在地上,长久不起。
傅九衢许久没有动静。他微眯着眼,好像整个人与那张大椅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