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衢面不改色地回头看她。
“娘子熬的。”
辛夷眼睛微斜:“油嘴滑舌。不是不让儿子习武吗?怎么突然又想通了?”
傅九衢:“习武可强身健体,终归是好事,堂堂男儿要是身子孱弱,跟个小姑娘似的,像什么话?”
辛夷似笑非笑,“你可真是喜欢推翻自己的逻辑,弄不懂你,不是怕儿子好武厌文,将来会吃大亏吗?”
“哼!”傅九衢微微眯眼,俊朗的面孔有一种说不出的凌厉,还有狂妄和危险,就好像他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是高高在上权力无限的王。
“放眼大宋,何人胆敢为难我儿?要是有,我那便掀了这天地。”
“???”辛夷心脏猛跳,四处看一眼,压低了声音,“你疯了?”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是可以说的吗?
她紧张得头皮发麻,恨不得去捂傅九衢的嘴。
傅九衢睨着她,无声地一笑,拉住她的手腕。
“日头大了,回屋去。”
“嘶……”手刚捏上来,辛夷便轻呼一声,缩了回去,“疼。”
傅九衢低头:“怎么了?”
辛夷不满地瞪他,“你说呢?”
傅九衢拉住那只手,将袖子往上拨了拨,触目便是那一截玉雪般葱白的皓腕上,烙印的几点淤青。
他眼皮跳了一下,脑子里无可抵挡地浮现出他将那两只手腕按压枕间的画面,登时喉头发紧,耳根发热。
“混账东西!”
“你骂谁?”辛夷斜他一眼。
“骂我自己不是东西。”傅九衢轻轻替她揉了两下,说不出的愧疚,“我平常不这么粗鲁的……”
辛夷看他恼恨又愧疚的模样,有点好笑。
其实这不赖他,她确实是这样的体质,肤质白细,稍有风吹草动便会留下印迹……
不过有这样的机会,自然要恃宠作妖。
“那你知道错了吗?”
傅九衢:“嗯。”
辛夷手肘碰他一下,笑意盈盈,“那你以后要不要都听我的?”
傅九衢沉吟,思考了片刻,这才严肃地道:“凡事都听娘子的话,不是大丈夫所为。不听娘子的话,更不是大丈夫所为……”
辛夷黑瞳微睐:“那你要如何?”
“为夫很是为难,娘子你看这样可好……”傅九衢握住她手腕,相视间慢悠悠地笑,“床上听你的,床下听我的。”
辛夷扬起眉梢便捶他。
傅九衢捉住她的手,轻轻挠一下她的掌心,将人拉入怀里。
“前些日子,委屈你了。”
庭院里到处都有人,辛夷有些意外他的举动,“怎么了?”
傅九衢道:“这些年你跟着我,始终忙忙碌碌,不得空闲。这次回京,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机会来南京小住,我想带你们娘几个四处走走。十一想去哪里?”
辛夷仰头朝他望去。
晨曦的光影下,男人面色一如往昔。
看来是她太多疑,误会了人家……
辛夷笑开,“你来安排,去哪里都好。”
傅九衢也跟着轻笑一声,低头在她脸上吻了吻。
这孟浪的举动,惹来秋令和冬令两个丫头娇羞不已,刚迈出门槛的腿,又缩了回去。
辛夷轻拍他一下,“众目睽睽,你真是……一时一个样,受不了你。走了,吃饭。”
离开的日子定下,傅九衢便当真安排起了带妻儿玩耍的行程。
为了陪母亲,一念放下了书卷,二念不再去行营,三念帮着打点行装,就连羡鱼都乖巧了很多。
泛舟河上,赏景游园,登高望远,下河捉虾,几日下来,一家子在酷日里从早玩到晚,乐融融不思归,安心无忧,惬意温柔。
嘉祐七年五月初八,终于到了回京的日子。
四更天不到,宅子里就有了响动,下人们开始陆续将行李装车,拉去停靠在运河边的官船。
天水阁里,辛夷也醒得很早,但她不是被外头的动静吵醒的,而是被傅九衢闹醒的。
清风扫着帘帷,颤歪歪的……
辛夷双颊如同染了一层胭脂,又是无奈又是嗔怪。
“这几日由着你的性子胡来还不够,马上就要启程了……你就不能消停消停么……”
傅九衢:“这次回京,带着一家老小,路上肯定得耽误不少时间,我算了算日子,到汴京已是五月下旬……娘子是想憋坏本王……”
辛夷:……
她是有些看不懂傅九衢的。
前阵子避她就像避毒蛇猛兽一样,让她差点怀疑夫妻感情破裂,从那天被她激起一腔热血,好家伙,从此亢奋得如同新婚那会儿,换着花样的闹,天水阁那张她最喜欢的罗汉榻,木条都让他拉断了一根,辛夷怕丢人,勒令他自己找来榔头敲了回去……
“十一。”
辛夷有些累了,听着他的声音,方才睁眼看他。
“怎么了?”
男人的眼睛锐利又温柔。
锋刀利刃是他,皓月清风也是他。
“为情而生方有炙欲。可见……我很爱你。”
“什么?”辛夷差点听岔了,“你说什么?”
“我说……”傅九衢轻轻缓了口气,吻在她扑籁眨动的眼睫上,“此生得遇十一,本王再无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