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烦恶地摆摆手:“这些道理孤岂能不懂?但在刘备召集完这场汉室宗亲‘会盟’之前,孤不能退!那样刘备会越来越跋扈的!
所以留多久,这事儿不是孤定,是刘备在定!要么就指望诸将用命,把沛郡全境夺回来,不让刘备占住芒砀山,让他这场会盟开不成!那样也能让刘备落得天下人耻笑!”
曹仁、夏侯渊听了这些分析,才理解了这个事件背后有那么深的政治层面意义,不由血气上涌:“既如此,请司空下令吧!我等集结朝廷之兵,与刘备在小沛决战!”
武将们纷纷上头,一旁的郭嘉看出不对劲,连忙叫停:“诸位将军不可鲁莽!也请司空三思啊!刘备兵力不弱,一旦把徐淮兵马汇集,也能聚起十万之众以上。
就算我们集兵二十余万,但我攻敌守,敌军器械精良、又能据险而守,芒砀山地势狭险不易于大军展开,岂不是正中了诸葛瑾、诸葛亮的计?
这定是他们故意引诱挑衅我军!就是想激怒司空、然后守我军之所必攻,大量消耗我军,司空万不能被其激将啊!只是为了争回这个面子,守住相持即可!
多吃点粮食就吃点粮食吧,粮食吃了还能再种,久战之兵被白白消耗掉,可就没那么容易练了。”
郭嘉一番苦劝,把认怂的罪过都往自己身上揽,也给了曹操和夏侯渊曹仁足够的台阶下,他们也就顺势冷静下来。
曹操心中还是不爽,觉得有点丢脸,急于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思之再三,忽然想到一件事,连忙吩咐:
“奉孝!你立刻帮孤起草一份书信,送去许都给文若,让他在朝中表奏天子,重新任命刘艾为宗伯!并且正式撤去刘备的官职!”
原来,曹操虽然跟刘备开战三年了,但是他此前并没有特地削过刘备的官职——这也不奇怪,他跟袁绍打的时候,也没特地用皇帝旨意去掉袁绍的大将军头衔过。因为曹操不喜欢做那种无意义的事情,他知道这招没有什么实际作用。
对方只要一句“这是天子被胁迫情况下所发的旨意,不是天子本意,属于矫诏”,就能把诏书的合法性否定掉。这类诏书发多了,反而还容易证明“天子确实就是曹操的傀儡”。
但这一次,曹操真是被逼急了,病笃乱投医。
当年诸葛瑾利用黄祖杀天使事件、帮刘备运作来的宗伯官职,实在是太致命了。
刘备现在就拿着宗伯的大旗,招摇影响刘表、刘璋,主持这次的大局。
曹操也不管有用没用,先正式把刘备的宗伯撤了再说。而车骑将军的位置就不撤了,这样还显得更有针对性一些,不扩大打击面。
郭嘉听了之后,也觉得这招虽然没什么用,但确实非走不可了。
而在听了曹操说他只想针对撤销宗伯职务、不想撤刘备车骑将军时,郭嘉更是眼珠一转,灵光一闪,帮曹操想了一条矬子里面拔高个的补救之法:
“属下以为,就算司空不想撤了刘备的车骑将军之职、武昌侯之爵,只想撤其宗伯之位,但写奏表之时,还是不妨把请撤车骑将军的请求一并写上。”
曹操还没反应过来,夏侯渊和曹仁就更听不懂了,不由下意识追问:“这有何用?”
郭嘉阴恻恻道:“司空上表,自可漫天要价,最后让陛下金口玉言,批驳否定其中两条,只保留通过‘撤其宗伯、由刘艾改任’这一条,那不更显得这旨意是出自陛下本意、陛下并非对司空的谏言完全采纳,是有取舍的。”
曹操闻言,顿时眼神一亮:“妙啊!还是奉孝好算计!就这么办!而且到时候我们要把陛下否决孤之上书的过程,大张旗鼓宣扬出来!
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关于刘备,文若上书了三点,而陛下拒绝了其中两点,只采纳了一点!”
到时候不管这招实际效果如何,至少能稍稍抗辩刘备说“皇帝是曹操的傀儡”的宣传。
谁说皇帝是傀儡了?傀儡能有反对的权力?
搞定了这事儿之后,曹操心情也稍稍舒坦了些。他最后梳理了一下,就决定这样做两手准备应对:
文的方面,先撤了刘备的宗伯,把戏演起来,能对冲掉刘备多少宣传影响力,就尽量对冲掉。
武的方面,继续咬牙不计钱粮在梁、谯屯重兵,估计要熬到春荒了。但同时也让曹仁、夏侯渊一边休整、一边秣马厉兵,如果敌军真有破绽,他也不吝在未来几个月里,对小沛发起一场攻势。
当然,这个进攻目标也仅限于小沛,对于其他战场,曹操是一点想都不敢想了。
打小沛至少还是在山泽地带打仗,不用过大河,防守方有地利,也不是完全不能克服。
要是打淮南,淮河的问题目前就是无解。关键是打淮南也没有这个政治价值,破不了诸葛兄弟为刘备想的局。
而曹操在这边见招拆招应对的同时,刘备派出的使者,也先后抵达了襄阳和成都,与刘表、刘璋进行了交涉。
刘备召集天下宗室观礼的计策,是诸葛瑾十月份的时候,就已经帮他想好了的,十月下旬就彻底敲定、诸葛亮也帮刘备写了信、派出使者起送了。
所以十一月中旬的时候,刘表就已经收到刘备的信。
而刘璋那边,因为路途遥远,十二月份才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