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时代变了(1 / 2)

舍弟诸葛亮 浙东匹夫 2986 字 4个月前

建安九年五月初的一天,幽州徐无县(今遵化)。

此地说起来是属于右北平郡治下,但过去五六年来,官府基本上管不到此处。

徐无连同旁边的俊靡县、无终县,也就是整个右北平郡位于燕山山区的北部三县,事实上都处在自治的状态下。

野人田畴在徐无县聚众四五千户,又在俊靡、无终各聚两千余户,三县累计九千户,自结坞堡,生存在南边汉人官府和北边乌桓、鲜卑部落的夹缝之中。

无论是当年公孙瓒任命的右北平太守,还是后来袁绍、袁谭任命的右北平太守,都只能管到以郡治土垠县(今唐山)为中心的南部沿海地带。想让其统治往北深入燕山,实在是千难万难。

如今,又是一年盛夏即将麦收之时。

相比于幽州其他地区、被袁曹战争拖累的惨状。徐无等地却能如世外桃源,享受这几年的轻徭薄赋和平时光。

最近这两年河北的天气并不坏,导致农业减产的主要因素还是战乱和徭役。

徐无等地没有异地服役之苦,百姓勤于劳作。去年冬天种下的冬小麦如今正在灌浆期,夏日的熏风吹过,荡起阵阵青中略微透黄的滚滚麦浪。

这虽不如彻底成熟后的金黄色麦浪那般悦目,但也能激发人内心丰收的喜悦。

一个三十来岁留着山羊胡子的文士,腰挎佩剑,策马缓步在这片绵延的山谷麦田旁,身后跟着数名从骑,也都是佩刀但不着甲。

道旁田中的农夫,看到一行人经过时,都会弯腰致意,随后就回身自顾自劳作。

这个文士,正是此间的实际掌控者田畴。今早视察了半天本县冬麦灌浆的情况后,他心情也稍稍定了些,对左右欣慰感叹:

“今年的余粮,应该够多召集百姓操练半個月了。百姓能习军纪,鲜卑人才不敢正眼小觑我们。”

田畴正跟左右闲聊,忽然对面县城方向,也有数骑沿路奔驰而来。田畴眼神一眯,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往常每当他见到信使奔驰如此急切时,不是报鲜卑入寇,就是乌桓来“借粮”,总之这世道,不会有好消息的。

“不要急,慢慢说,这次来的是鲜卑还是乌桓。”待那骑马信使来到面前,田畴趁着对方还在喘息,先不紧不慢抢着问了一句。

信使懵逼地看了他一眼,不等喘匀了气就急急忙忙纠正:“不……都不是,府君,是袁谭把幽州军权,交给刘备麾下的赵云了。是赵云带兵来了。”

“赵云?来了多少人马?”田畴也终于紧张了起来。

对于赵云这样的将领,哪怕他多年来闲居深山、自甘野人,也是颇知其威名。

更何况,赵云当年是公孙瓒的手下,刘虞和公孙瓒闹翻的时候,田畴就知道赵云是公孙瓒麾下猛将。

田畴长叹一声:“刘备虽有仁义之名,但他毕竟和公孙瓒那禽兽份属同门。如今袁家撑不住了,把幽州交给刘备,也不知会对当年反抗公孙瓒的人,采取何种态度……

唉,原本还想慢慢观望,这赵云居然带兵上门,看来是躲不过了——赵云带了多少兵马?”

信使:“约数十骑,也可能是百余骑,屯长不曾看得分明,就急切派我来报信。”

田畴闻言,刚刚还非常严峻的表情又瞬间松弛了些:“原来还不到百骑……这倒不用太担心了,我徐无三县九千户,男丁三四万人。区区百骑,不可能是武力来迫降我们的,且快回城,看看赵云有何说辞。”

田畴便连忙回城,当他抵达徐无县衙时,还想立刻派人去请赵云,没想到赵云居然已经坐在县衙正堂上等他了。

田畴临进门时,才被左右通知了这一情况,不由一惊:“没有我的命令,你们如何敢放赵云进城的?”

县衙的小吏也是无奈,他们毕竟不是正式的官府,很多制度都比较随意。

加上田畴之前也交代过他们,无论对于哪一方的官府派来的人,只要对方没有敌意,就不能先得罪,以免落人口实。

小吏便苦着脸解释:“我们也没办法,那赵将军看似并无恶意,还说只是来巡视一番,跟府君谈判。我们不敢得罪,他又说他可以不带兵进城。

我就自作主张,让他的从骑在城外就地驻扎,我们让人备了几坛浊酒,杀煮了一只猪、羊,送到城外劳军,只放了赵云入城。”

“这赵云倒是有胆,敢独自进城,我且去会会他。”田畴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

一盏茶之后,县衙正堂内。

“赵将军,别来无恙。十一年前,我记得在蓟城时,曾与你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你还只是一个曲长,没记错吧?”

赵云坐在软席上,也不起身,只是对田畴拱了拱手:“田先生好记性。我此番来,也是受令在身,听说田先生于乱世之中,保得一方安宁。

但如今幽州已归属我主车骑将军,百姓箪食壶浆、喜迎王师。先生不仕之心,也该收一收了。徐无三县,终究不是法外之地。”

赵云平时还是很礼貌的,但今天这种场合,容不得他放低身段。他是代表车骑将军的统治而来,岂能对仅仅仗着三县之地就自治的军头客气?

威仪不可失。

田畴也是被说得微微一愣,他这些年,见过公孙瓒的招揽使者,也见过袁绍的招揽使者,都是客客气气的,想要争取他这种中间摇摆力量。

赵云跟此前的人都不一样,一方面固然是赵云位高权重,另一方面,怕是也有“幽州已经太平了,骑墙派已经没有生存空间了”的考量。

不管事实如何,至少赵云肯定是很想展示这一点的。

田畴也不好明着抗拒官府,只能说些场面话:

“将军言重了,畴岂敢视徐无为法外之地?畴山野散人,得本地乡老推重,于官府难以管辖之地维持秩序、防范鲜卑、乌桓劫掠。

畴既无求荣华富贵之心,也无恋栈贪权之意。只要将军能说服本地乡老,重归官府治下,畴并无所谓——不过,本地百姓,本就是因仇恨公孙瓒滥杀无辜、犯上弑主的禽兽之行,才不甘与之为伍。

便如田横五百士义不辱齐,虽不愿抗汉,亦愿隐居海岛,不与为伍。赵将军想要百姓重归治下,还是不要用强的好。”

赵云听他这般长篇大论,不由笑了。

不是那种蔑视的笑,也不存在挑衅,只是那种非常纯粹的、对井底之蛙的怜悯的笑。

类似于人走在马路上,看到旁边一条小动物跳水沟没跳过去、然后掉进窨井盖的那种笑。

“公孙……伯圭是公孙伯圭,车骑将军是车骑将军,翻那些陈年旧事作甚。”赵云笑够之后,云淡风轻地一句话,就给事情定了调子。

公孙瓒毕竟曾是他故主,虽然最后犯了大罪众叛亲离,赵云不想以官职称呼他,但也不至于直呼其名,折衷一下那就称字吧。

他此番来的使命,也是诸葛瑾跟他分别之前,就交代过的。包括很多应对态度、措辞策略,也都是诸葛瑾反复教过,后来一路上周瑜也跟他排练对抗过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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