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思维往往是这样,你要不提这个话茬,随便胡说八道,没准对方不耐烦之下随手把你放过了,你要是偏偏来个‘哪壶不开提哪壶’,被人抓住破绽,那就别埋怨自己命不好。
张了张嘴,王晨发现自己的脑子空空的,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至于韩丽,只知道紧贴着王晨,眼睛都闭上了,完全是‘英勇’赴死的架势,这姑娘手刃丧尸积累起的勇气和心理承受力,还不足以让她面对这些枪口而不颤抖,别说是她了,换成王晨自己,要不是拼命暗示自己在姑娘面前不能装怂,恐怕腿抖得的也要跟筛糠差不多。
他们害怕,带队士官也好不到哪里去!面前这俩如果真是病原体携带者,天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这可都是会行走的疫情炸弹!
士官也不傻,围住嫌疑人的同时,立刻开始呼叫上级报告情况。
发现疑似病原体携带者,很可能是从疗养院逃出来的,这事儿可大可小,汇报完毕没过三分钟,一辆涂着红十字的救护依维柯卷着尘土从镇子另一头直冲而来,车还没停稳,两名浑身上下全都罩在防护服里的工作人员便跳下车,大声嚷嚷道:“有疗养院的活人?在哪里?在哪里?”
没等士官接话,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已经快步跑来,根本无视周围黑洞洞的枪口,探手抓住王晨的肩膀,话音儿里满是欣喜的味道,“哎呀,是你啊!找到就好!有活的就好!”
这话啥意思?王晨原本空白的脑子更加懵逼,什么叫有活的就好?成稀有动物了?会不会关进笼子里终身不见天日?躺在手术台上各种解剖?拖到化学品棚子后面枪毙?要不要现在掏枪拼个鱼死网破?!
大概是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给对方造成了太多的精神压力,这个工作人员干脆拉开自己的头罩,显露出一张面露狂喜却依旧带着几分愁苦味道的古怪面容,正是之前给军区首长讲解病原体基本知识的名为法医实则擅长药剂审讯的张翰。
原本,疗养院被彻底抹平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但是中科院的某个专家因为失去了疗养院的活体样本,在与军区首长沟通无效的状态下,直接一个状告到了最高层那里,高层对于这件事的态度是两边安抚,首先肯定军区首长的做法没问题,几百个丧尸一旦下山散开,对于防疫工作来讲,肯定是毁灭性的灾难,扼杀在摇篮里肯定没错,至于疫苗研究工作失去的样本,一方面派人员前往疗养院遗址搜集遗体,一方面同时安排人员在疗养院周围勘察寻找,看看是否有幸存者或者漏网的丧尸。
至于军方很可能隐藏活体感染者一事,原本是屠鸿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做的推断,讹诈军方那帮首脑给师弟出口气儿,摒弃门派山头什么的通力合作也是无奈之举,私下里怎么都好说,当然不能摆在明面上讲,
总之,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无论是中科院院士还是军区首长,都不可能亲临防疫一线,搜寻善后工作固然有人承担,采集的样本也需要第一时间判断是否有研究价值并妥善保存运输,现从首都派人肯定来不及,这份工作自然而然落到了给首长上过课还是隶属保密局背景的张翰头上。
张翰确实没想到,善后组那边刚传回发现幸存者痕迹的消息,镇子里的巡逻队立马报告说抓到了两个疑似幸存者的平民,这可让他的工作任务立刻完成了一大半,换谁能不高兴?
尤其下车后第一眼,张翰认出这二位是从哈尔滨撤出来的幸存者,当初抓捕邪教分子的时候,这个小年轻还出过力帮过忙,一时间高兴过头难免有些口无遮拦了。
王晨也是见过张翰的,而且印象挺深,他那张愁苦脸实在很好辨认,见到‘熟人’,原本十分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三分,但他跟那个法医张翰只有一面之缘,多少还有些提防之心。干脆直接问道:“你想拿我俩怎么办?”
“怎么办?哎呀,你俩现在是宝贝!是祖宗知道不?!活体……哦,不,病原体感染者恐怕只有你俩……哎!不提这个,不提这个!”张翰知道这话说出去忒伤人,及时住嘴,顺手接过后下车的防疫人员递过来的防护服,亲手塞在王晨手里,安慰道:“别担心,我保证,你俩半根毫毛都不会少,这两套防护服套在身上,跟我走。”
王晨撇了撇没开口,贴在他身侧的韩丽面露惨然,“这防护服的作用和铁丝面罩差不多,是怕我俩感染别人吧?”
“这个……”张翰面露尴尬,他一个法医,又不是心理医生,有心承认却知道话出口肯定不好听,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反而是王晨替张翰解了围,顺手递给韩丽一套,叹道:“算了,别为难张医生了,你是姓张对吧?”得到肯定答复又对韩丽劝道:“咱俩现在这情况,能保命就不错了,别想太多,跟着张医生走吧,对咱俩对别人都好。”
韩丽其实心里也清楚,主动跟着张翰走是最好选择,哪怕他俩有心反抗逃走,先不说翻脸能否翻过这些枪口,走运逃出去,又能到那里去?真说他俩的血液唾沫什么的带毒,不小心感染了普通人,还能心安理得的继续逃亡?他俩又不是冷血动物!
见两人同意了自己的提议,张翰努力挤出个笑容,先跟巡逻的士官握握手表示感谢,领着套好防护服的两人上了救护车,一路绝尘而去。
要说刚进镇子满眼都是军绿迷彩色,让人感觉紧张中带着一丝压抑,到了镇子东头的救援中心,各类色彩立时丰富起来,充满了生活气息。
王晨隔着车玻璃,看到不少平民拖家带口背着衣服拎着物件儿正等着上车撤离,时不时还有几个小孩子举着宝剑、奥特曼之类的玩具,无忧无虑在队伍中钻进钻出的嬉闹,熙熙攘攘如同客运站,他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王晨当然不明白,这是人类经过强烈刺激后转换到平静状态最容易出现的心理偏差之一,也是精神类疾病发生的征兆之一,他仅仅觉得这样的感觉不舒服,忍不住使劲儿晃了晃脑袋。
张翰看到他的异常动作,赶忙关心道:“怎么样了?”
“没事,有些热。”
“哦,防护服本身有被动调节温度的功能,要是还感觉热,有小型风扇,开关在后腰处。”
“好的,好的。”
说话间救护车已经进入临时征用的木材加工厂所在地,场地并不大,原本存放的木材已经被运走,作为小镇周围的临时障碍物,空出来的地方用于停放军用与民用车辆,为了抵御夏季灼热的阳光,保证医疗、通信等设备正常运行,整个木材厂都被隔热网遮盖着,远远望去如同一只黑色的乌龟。
王晨与韩丽在几个工作人员的簇拥下进入为他俩准备的无菌棚,拉上半透明的塑料布隔离层,两人开始脱防护服,准备按照张翰的安排自行清理个人卫生,隐约听见外面传来汽车引擎声,随即又传来说话声:“哪呢哪呢?!有喘气儿的?!人呢?!”
王晨听这声音耳熟,放下防护服,凑到观察窗前张望,那人明显比常人黑上三分的肤色,足以让他一眼认出是个熟人,赶紧招呼道:“孙营长!这里这里!我在这里!啊,董指导员也在啊。”
孙营长咋见王晨,喜出望外,小跑凑到观察窗前,笑道:“是你小子啊!我就说你小子命硬!是块当兵的材料!赶紧说说,除了你,还有谁活下来了?”
“……”王晨听到孙营长这么问,原本有些兴奋的神色,瞬间暗淡下来,他不想太过描述在疗养院经历的惨事,简单几句话,交代了曹宝泉少校以及同伴们的‘情况’。
“……这么说,曹少校殉职了……疗养院只活下来你们两个……”孙营长得知同僚殉职的消息,刚刚那点喜悦神色消失无踪,皱着眉头叹息道:“我还以为他起码能……老曹是个好人啊,连句话都没留下,回头弄些好酒好烟给他拜拜。说起来,炸平疗养院是高层的决定,真的是不得已,我们根本没有预料到疗养院的情况会如此急转直下,要是让几百个丧尸离开疗养院……”
“我俩理解的,孙营长,不用解释了,我俩都是从哈尔滨挣命出来的,亲眼见过丧尸海……”王晨说到这里自己先有些冷颤的感觉,回忆这种东西绝对不会让人好受,韩丽见他话说一半,接茬道:“能活下来就好,我俩没想太多,你不用担心。”
“哦,对了,我从疗养院带出来的,应该上缴吧?”王晨从腰后抽出手枪,韩丽赶紧也从衣兜里掏出弹匣和军刀,隔着观察窗展示给孙营长。
孙营长混不在意地摆摆手,直接道:“现在这个时候,人人都该有些防身的家伙以防万一,知道么?上面打算设立无平民居住的缓冲区,在安全区边界五十公里内的居民定居点重新实行民兵役,常驻人口按人头发放轻武器装备,先期进行一个月的武器使用训练,应对可能发生的丧尸疫情,你这点东西,还是收好吧。”
“重新武装老百姓?情况这么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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