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阑挑了挑眉:“太太这意思是,若是我不肯,那我就是个脾气差的,心眼儿小的,不顾念姐妹亲情的了?”
郭氏被顶得心头不痛快,笑容倏地的沉下去,语气也不像是方才那样和缓,带上了凌厉的味道:“难道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伶牙俐齿,目无尊长。哪里有半点将军府千金的样子?你爹若是瞧见了,还不得生气?”
“太太也不必往我头上扣高帽子。”沈玉阑缓缓笑了,抬起头来和郭氏对视,一双眼睛平静而幽深;“我不敢目无尊长,也不敢顶撞长辈。我娘更没有这样教导过我。只是,若是对方没有长辈的样子。那我又何必尊重?玉珊这个事儿,太太还是别提了。省得爹知道了不痛快。玉珊为什么被禁足?太太应该比谁都清楚。那么这个惩罚,是轻了还是重了,太太心里想必也有数。不是我不顾念姐妹之情。而是我也觉得,让玉珊好好想想,那么对她的嫡亲姐姐,到底是对是错!也省得日后她眼里没有我这个姐姐,再犯下什么弥天大错。爹能补救一次,可是却也不能次次补救。我能忍一次,可是下一次,却不知道还能不能忍下去。”
“你……”郭氏气恼,厉声出言,准备狠狠训斥一番:“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自然是有的。”沈玉阑仍是笑,不过幽深的眸子里却是多了几分讥讽:“就是不知道太太眼里有没有我这个晚辈?我想提醒太太一句。偏心不要紧,可是也该有个底线。我好歹也要叫您一声母亲,也是这将军府的大小姐。所以,您是不是也该拿出一个对待女儿对待正经大小姐的态度来?纵着那些丫头奴才们轻蔑我这个大小姐,说白了,对太太有什么好处?还有,我这个大小姐太过穷酸了,走出去了,让人知道了。别人会怎么想?都说后娘难当,我也是十分赞同这个的。若是稍有不慎,那可就是名声大损了。京城这个地方,想来一旦走漏了什么风声,就再难瞒住的。有其母必有其女,到时候连玉珊都要被牵连呢。”
郭氏被沈玉阑镇定淡然的态度以及略带讥讽调侃的语气彻底激怒了。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一双眼睛刀子一样凌厉,盯着沈玉阑似乎恨不得将她吃下去。
“怎么,这话我说错了?”沈玉阑丝毫不怯懦:“太太若是想要罚我,尽管罚就是了。只是那日我受罚的事情,在府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这次再——还有,纵然是我的错,可是太太说,我爹会怎么想?我听过一句话,觉得很有意思,今儿不如说给太太听听。那句话是这么说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说到这里,沈玉阑轻笑出声,别有深意道:“我是乡下来的丫头,太太是京城里的贵妇。我倒是不在乎名声,太太在乎不在乎?”
郭氏只觉得自己恨不得能吐出一口血来——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稍微的舒缓自己心头的郁闷。恶狠狠的盯着沈玉阑的笑脸,郭氏登时就被热血冲昏了头脑,举起手来就要挥下去。
沈玉阑果真也没躲闪,反而笑容越发深了几分。不过没人知道,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早就握成了拳头。更是紧紧绷着,准备随时做出个格挡的动作。激怒郭氏,她心头也是十分紧张的。
然而,郭氏那一巴掌,到底还是没落下来。因为秦嬷嬷在关键的时候,顾不得规矩死死的拉住了郭氏。然后又对沈玉阑道:“太太累了,大小姐还是请回罢。”
沈玉阑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不过面上却是丝毫看不出什么,带着几分笑意缓缓的告退而出。完全无视了郭氏气得通红的脸。
直到出了郭氏的院子,沈玉阑这才松了一口气,脚下一软慌忙靠在了丫头藿香的身上。
藿香方才是没进去伺候的,所以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时见沈玉阑如此,顿时有些惊慌失措:“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些腿软,让我靠靠,缓口气就好了。”沈玉阑苦笑——这会子心里那股子狠劲儿泄了,她倒是后怕起来了,更是身上都没有力气支撑了。不仅腿软,她甚至都有些发颤。说真的,郭氏方才那样,还真是有些吓人的。
她是故意激怒郭氏没错,故意说这番话也没错。她也想到了郭氏的反应,不过真真经历下来,到底还是不能做到完全忽视郭氏的反应。而且,她太久没这样和人针尖对麦芒的说过话,所以自己也是颇为紧张的。唯恐让郭氏看出什么马脚,觉察到她心里的怯懦,从而压制住她。
和人对峙,最重要的就是气势。索性方才她并没有丢了这种气势。
好在藿香也不是嘴碎的人,当下见沈玉阑并没有要多说的意思,便是没再多问,只是扶着沈玉阑在一旁树荫下的石墩上坐下了。
沈玉阑缓了缓之后,便是回过劲来。再回想方才的情形,倒是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能将郭氏气成那样,也算是她的本事不是?不过郭氏估摸着也是在府里横行霸道惯了,所以才这么禁不住气。想到这个,她便是又冷笑起来:“想摆布我?凭什么?”
她今儿说的那话,也不全然是为了激怒郭氏。而是有些认真的——她故意提醒郭氏。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被逼急了,她就能不管不顾的将事情闹开闹大!哪怕是闹大之后,她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虽然这么做是有些流氓,可是对付郭氏这样的人,不流氓,那就只能受委屈!所以,有时候流氓点,那是也是必须的!
正笑呢,却看见前头半夏寻了过来,见了沈玉阑主仆二人,半夏立刻便是回禀道:“大小姐,常小大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