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斗的手艺人因为常年使用铲具所以手里一直都有老茧。只不过,他们大多左手把持柄身。右手把持柄尾。铲具破土作业时,柄身往往带有滑动惯性,左手上的老茧几乎长了又破,破了又长。所以左手上的老茧比右手上的老茧几乎都厚。肉眼极易分辨。当然,也有习惯用右手把持柄身的少数人。九爷爷便在这一范畴。我和他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平日里不管做什么,九爷爷一直都是习惯用的左手。是一个典型的左撇子。
可是眼前,这只伸过来拉我的右手。手上的老茧厚度竟然打破了我对九爷爷的认识。什么时候,九爷爷右手上的老茧竟然如同左手上老茧一般微薄平实,再想就九爷爷站在岩壁上这个位置,正常情况下他伸出来的绝对会是惯用的左手。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心里一时间竟然生出了抵抗这只手的念头,就这样悬在陡峭的半山坡间。
“小六子,怎么了,快点上来啊。”九爷爷站在岩壁上,向着我的位置,手始终停留在半空,见我没有反应,又喊了一声。
虽然心里抗拒,可这声音模样,一点都没有差异。如果眼前这个人不是九爷爷,那又是谁?
我心里自嘲了一句,认为可能是这一路下来太累了,所以神经过度紧张导致疑神疑鬼。看九爷爷等得急,也再没想那手上的老茧究竟为何。顺着九爷爷伸过来的手,我搭了上去。
一阵山风吹过,搭在九爷爷手上的我再次定格,我手的内侧始终贴着山体。可刚那一阵山风,我几乎不用断定,就完全确认是由山体中席卷而出。
这山体还能吹出风来?不管这周宁大山如何怪异,可就打死我也不可能会相信这样一桩子事。
这一切难道都是假的?我突然联想起所有的关联。烧毁阴榕的火焰如此滔天,就算我站在火焰外围,可是为什么一丝热浪都没有感受到,走的时候,那一阵山风吹过,为什么火焰始终没有摇曳晃动。还有九爷爷和大宝。九爷爷是非常谨慎小心的人,阴榕还没有完全确定烧毁,但九爷爷就出声要走,而大宝,平日里他是最懒得动的人,可就今天,却像打了鸡血一般在前头无脑冲。
阴榕,对,如果没错,我们肯定还在阴榕控制的范围内,如果真是如我所想,那眼前的一切,就都可能是阴榕制造的假象。心念想到,我即刻缩回了空中伸出的手。没在搭理叫唤着我的九爷爷。
要破幻象。那就得令自己足够清醒。望着之前利用天星风水借血引留下的拇指伤口。我狠下心,一个咬口下去,几乎一小块拇指的肉都被我给咬了下来。这一下,血没有立刻涌出来,可十指连心的疼痛让原本体力掏空的我几乎昏厥。疼得额头豆大的汗珠都立马淌下。眼前的情境在我平缓过来后霎时变了样,哪还有什么陡峭的山坡和伸手过来拉我一把的九爷爷,我处在的,正是之前被我和大宝所谓烧毁的阴榕主树上空。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向上攀爬了几十米,只要刚往那所谓存在的岩壁一攀。脚下就得踩空。这样的高度摔在地上定然就是一滩支离破碎。望向下方的时候,也根本没有什么火焰烧树,枝桠的下方,我看见九爷爷被气根缠绕住了双腿躺倒在地上如同深睡,只怕在要有半日时间,所谓的阴榕绞杀就得出现。而大宝。站在主树边上一个劲手舞足蹈的傻笑喊叫。两个人似乎也同样的陷入了自己的幻境。
想到这,我背心冷汗直冒。想必这阴榕就是在我们靠近了足够近范围的时候,无形的通过空气又或是视觉,影响了我们的大脑。制造出假象、在那样的假象中,阴榕所制造出来的一切都是由我们内心对生活认识的写照。几乎找不到任何破绽。只有一点,阴榕所制造这一切真实存在的,都是通过我们眼睛所看到的东西。所以说,是一个平行的镜像幻境。
这也正证明了为什么幻象里的九爷爷不再用习惯的左手,却用了右手。右手的老茧,却有了左手老茧一样的微薄。
这阴榕依靠控制我们大脑中的意识引诱我们自杀,是一个非常不稳定的安全因数,看到大宝和九爷爷还身处幻境,我也是一时心急了起来,在树身上空当即大吼。可除了林子里的回音,大宝和九爷爷似乎完全听不见我在叫他们。
“得尽快毁了这阴榕”打定了主意后,我借着树杈间的繁复攀爬向下。就在三十米位置一个转折处,我发现茂密的枝叶和树杈内隐藏着一个黑洞。细看下,并非是林木自然产生的那种枯洞。两侧的宽广,洞穴的大小。刚好容得进一个人。看样子,更像是人为建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