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抬眸对上眼中冒着怒火的司马衍,嘴角微扬,懒懒的,以一种极为无所谓的语气说道:“陛下,小女子刚才说过,人之一生,草木一秋,转眼便成灰飞。生命向且如此,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人执着的呢?小女子爱慕谢安石,如能成为他的妻子,朝夕相守,日夜相对,为他生儿育女,与他白头到老,自是拥了人间最为圆满的事。”
顿了顿,她的笑容不改,笑意盈盈的继续说道:“然而,世间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如果不能得到这份圆满,一不小心成为他人的奴婢妾仆,与心上的檀郎天各一方,从此再不相见。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此身只是皮囊,大不了把这皮囊弃去,南面为王便是。”
她笑得轻松,说得简单。
而且,她把死说得这么容易!什么弃去皮囊,什么南面为王,难道这个世间对她真是恋无可恋?难道这个小女子,真的能做到敝履荣华,浮云生死?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慕容恪脸色苍白,不止是苍白,他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绝望,一抹狂躁和绝望。他呆呆的望着楚思,几乎是忽然间,觉得这个亭亭玉立的身影离自己是如此遥远,如此遥远!
只是数月而已,他到底错过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令得他的思儿在听到司马衍要把她送给自己时,直言赴死?谢安那样的懦弱不堪的男人,到底做了什么事,让她迷恋至此,甘愿生死与共?
楚思的眼角,瞟到了慕容恪痛楚的脸,在那一瞬间,她的心也是一苦。慕容恪,别当真了,我还有一副面具,我还有的是退路,所以我在这里轻谈生死。我,我虽然决心不去爱你,可是也断断做不到厌你恨你啊。
我只是此时此刻,必须赌这一把,必须让在场的名士对我产生好感,对我念念不忘,只有这样,才能让司马衍和王瘐两家,顾及面子不会动手杀我!
她知道,虽然不管是皇帝,还是王瘐两家,取人性命只是挥手之间。可是如她这样明艳动人,不关大局的小女子,他们也许会在顾及天下士人看法的情况下,放过渺小如同蝼蚁的自己。当然,这仅仅只是她的猜想,她不是一个有政治头脑的人,猜不透这些大人物的心理变化,只能靠自己的运气来赌上一把了。
司马衍一愣,他盯着楚思,目光审视。片刻后,他冷冷的说道:“谢安谢安石?居然能令你如此?朕还真不敢相信!”
目光扫过大殿中的众人,司马衍的眉头微微一拧。现在的大殿中,已经窃窃私语声一片。
司马衍忽然一笑,他望着楚思,声音舒缓的说道:“既然巾帼如此看得开了,那朕怎么能不让你如愿呢?”
话音一顿,他声音猛然一提,喝道:“慕容恪!”
慕容恪应声站起,垂手而立,恭敬的朗声的应道:“微臣在。”
他伸笔朝楚思一指:“朕把这个晋女子给你为奴,并终身不得扶正,你愿意纳之否?”
慕容恪看也不看楚思一眼,清朗的应道:“微臣愿意!”
“好!”
司马衍大笑出声,他的大笑声,在对上楚思依旧笑意盈盈,看不出半点伤心的脸时,微微顿了顿。
连笑了几声后,司马衍收住笑声,挥袖道:“此事已了,乐起!”
丝竹声大响。
在众人的打量中,楚思面无表情的慢慢向后退去。按照道理,她应该坐回慕容恪的身边,可是她没有,她径直的向王思之身后走去。在众人的注视中,安安然,坦荡荡的在自己原来的塌上跪坐下。
直到她跪坐好,她那如同天鹅般骄傲的身姿依然如旧!
楚思垂眉敛目,等到众人把注意力从她的身上移开了,才小心的看向慕容恪。
楚思的目光,正正的与慕容恪的双眼遥遥相对。在对上的那一瞬间,楚思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排山倒海般的相思和苦楚,以及强烈的恨意和愤怒!这种浓烈的感情让她的心绞成一团,她头一低,不敢再与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