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间破旧矮小的屋子,屋檐上的瓦片已经被风磨砺得不成形状。屋内漆黑,只点了根蜡烛,烛影幢幢,照在水泥墙上,如同飘移不定的鬼魂。商瑾心头泛起一阵凉意:这七月天,屋外还是阳光灿烂,怎么屋内这股湿寒阴凉之气,就令人毛骨悚然呢?
“你们是谁?来干什么?”先前哭泣的女子坐在地上,发髻散乱,看见来人,眼泪未干的眸中闪过一丝警惕,问道。
“大娘,我是左晟。”
“你是左判官?”那中年女子上下打量了下左晟,摇了摇头,皱眉道:
“不可能。左判官是高大威武,神通广大的,你这么矮矮小小,莫不是……”她的眼神突然凶起来,
“莫不是和那些人一伙的,想把我女儿带走??我告诉你,就算我还活在这世上一天,我就不会让你们靠近!”左晟并无不悦之色,缓缓从腰间掏出象征身份的令牌,示意大娘。后者一愣,有点茫然。
“那些人,是哪些人?”商瑾问。
“就是害了我女儿的人!”她恨恨道,“就因为芸儿是个烟花女子,那些街坊邻居都不相信她是被杀害的,觉得她是自作自受。我们家里穷,她沦落到这个地步也是我的错,可凭什么?凭什么青楼女子就要受到千万人唾弃,这条路又不是她自愿选的,全部都是形势所逼!她这么懂事,就不该投胎到这儿,最后来落得个不清不白的凄惨下场……”说完,她又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叶释皱了皱眉,柔声道:“大娘,世人千百挑剔,就算是那些高官,失了权力,不管他们之前做过多少好事,总会有人上去踩一脚。人心的冷漠,就是如此。您女儿没有错,错在他们。”大娘抬头,布满皱纹的脸上闪过激动神色,她攥紧叶释的衣袖道:
“谢谢你,姑娘,谢谢你肯为我女儿说话。”
“大娘,倘若您女儿之死,真的是恶人所为,左判官定会帮您揪出的,您不必担心。”慕凝九安慰道。
“左判官,您跟我来。”商瑾搀扶着她起身,来到一个漆黑的小房间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尸体的腐臭味,混合着湿冷的潮气,显得格外刺鼻。
叶释从外间取蜡烛,微微照亮仰躺在地上的女子。
左晟蹲着看了会儿,淡淡出声:
“再点几盏油灯。”见无人应答,他瞥了眼门边的叶释,声音中透出一股强制性:
“就你,快去!”叶释把手骨捏得格格作响:连个名字都不带,谁知道叫的是她?仗着自己擅长领域,就装酷使唤她?待这事了结,她不好好收拾收拾这个混蛋,她就不姓叶!哼!!!
三盏油灯亮起,慕凝九终于看清了那女子。实话说,若不是天气太热,青黑溃烂的痕迹较为严重,从模糊的脸部轮廓看,这一定是张绝美的脸庞。
瞳孔放大,脸部、牙龈充血……左晟随后检查了她的脖子,上面有一圈发绀的痕迹,是有被白绫勒过后产生的。看起来,女子上吊自杀是极其有可能的,不过为何她母亲如此笃定她是他杀?
“大娘,你把死亡当日的情况,都说一下。”
“她前一天未被客人点名,所以很早就回来看我了。随后她跟我说,一直帮她伴舞的琴师喜欢他,想用钱把她赎出来,明天就是去青楼的最后一天。我听完后就怀疑她会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想劝她,可她怎么也不听,还说自己已经怀孕了,一定要跟他走。我拗不过她,就让她去了。谁知道,等我晚间从田里回来的时候,我们母女俩……早已经阴阳两隔啊……”她泪眼婆娑,说到这儿,突然哽咽住。
“她怀孕了?”慕凝九皱眉:不管怎么说,怀孕女子的母性思想与生存意志尤为显著,自杀的可能性,是不是有点小?
“是啊,都已经两个月大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她哭着哭着,瞬间就成了个泪人,左晟皱了皱眉问:
“大娘,单凭表面一看是无法判断到底是不是凶杀的。若是您真想知道,我可能要对您女儿的身体进行深层次的检查,您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