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围裙,别把衣服弄脏了。”她递过来一件深色围裙,帮喻封沉系上,然后指挥喻封沉切蔬菜。
原本只是简简单单的一顿晚餐,由于喻封沉的到来而多了好几道菜。
直到天色逐渐昏沉,黄昏将康椰染成了金光色,一家人把菜端上了餐桌,才有空坐下来好好聊聊。
“沉沉,你这次来,来待多久啊?”喻妈妈眼中带着期许。
“可能……一两天就走。”喻封沉吞下一块土豆,含糊不清地回答。
“这么快啊!”喻妈妈叹道,“我知道你肯定想我们了,我们也很想你。”
天黑下来后,天花板上充满设计感的水晶吊灯就打开了。
“那为什么一次都没有回国看过我?”喻封沉的眼睛被笼罩在刘海打下的阴影里,让人看不真切。
这个问题他在心里从小问到大,可惜没人能回答,只有他自己一次一次安慰自己,让自己习惯。
后来就真的习惯了,对父母的感情日渐淡去,让他在此刻问出这个问题时,声音里没有一丝颤抖。
“咳,封沉啊,在国内学习怎么样啊?”没回答他的问题,喻爸爸干咳一声。
“还行,新闻媒体系,老师挺喜欢我的。”喻封沉凝视了他一眼,放弃了上一个问题。
没有必要了,他已经知道答案。
只是发泄似的想问一问,即使他知道这个问题,餐桌上的两个亲人根本答不出来。
一顿晚餐的时间就在闲聊中度过了。
收拾完碗筷,喻妈妈提出要给喻封沉收拾出一个房间让他休息。
喻封沉拒绝了:“我就不住了,我还有个朋友在外面。”
“啊?”喻妈妈没想到儿子才来小半天就要走,挽留道,“原来是和朋友一起来的………让你朋友一起来家里住啊。”
“是啊,臭小子这么久才见我们一面,这么快就要走了?”喻爸爸也面色一绷。
“好,只要你们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和朋友留下来住。”喻封沉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什么问题?”喻妈妈下意识问道。
喻封沉看着极具生活气息的爸妈,岁月似乎忘记了他们,爸爸仍然挺拔,妈妈依然漂亮。
但是喻封沉却不知道应该笑还是哭,有些东西在他脑海里崩碎了。
他根本不知道他是在什么心情下吃完饭的。
“你们……”他后退了一步,“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他的目光盯着妈妈的脖子。
傍晚的忙碌让喻妈妈的高领毛衣松垮了一些,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肌肤。
脖子上,有一个活动关节。
喻妈妈瞳孔一缩,伸手拉起了毛衣领,喻封沉却已经接近她,抓住她的手腕,将毛衣袖子翻了上去。
在手肘处,没有骨头,只有一个球形关节。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这里的?爸爸,妈妈?”喻封沉的眼神有些飘忽,这也和他此时的心绪不宁有关。
来之前,他甚至想过自己的父母也是恐游体验师,还是很强的那种,强到能创造出他。
可他没有想过,自己的父母,是人偶做的。
人偶。
或者说,活偶。
放开了妈妈的手臂,喻封沉低笑了一声:“七年前,我在这里的时候,你们已经是这样了吧?”
“沉沉……”长相惊艳的黑发女人颤抖起来,有些惊慌。
四十多岁的男人抿嘴,一言不发,却盯着喻封沉的下一步动作。
“没关系,你不要怕,我不是质问你们。”喻封沉苦笑着,心口却隐隐在痛。
“从我诞生以来,你们就一直是我的爸妈,所以不管你们是什么,你们永远都是我爸妈。”经过安德尔的提醒和再次见到父母时,没有从父母身上感觉到生者的气息,反而有些熟悉的死气萦绕这两件事,他已经对自己的身份有了一个完整的猜测。
还差一步。
喻封沉转过头,就这么打开门。
“你要去哪?”四十多岁的男人问道,声音里有一丝“终于还是变成这样了”的麻木。
“去拜访一下,我们的邻居,那位金发小姐。”喻封沉没回头,谁也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康椰所有居民的创造者,你们的创造者,费洛朗的创造者,载我过来的那位司机的创造者,或许也是我的创造者。”
外面寒风冷冽,或许只有从衣帽架上被遗忘的大衣和鸭舌帽,以及他搭在门上微微颤抖的手上,才能窥探到他内心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