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庆幸自己找到了自己的亲弟弟,却又难过过去二十年,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他们一家宠着爱着那个假的,甚至因为玉坠对他予取予求。
而二十年的时间,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他的亲弟弟却饱受痛苦,被虐待的遍体鳞伤,伤了心,不会愿意再接受他们。
奚大哥想到过去那几次相见,想到宁先生望着他们平淡而又冷漠的目光,他一次次的说着不愿意再见到他们。
当时宁先生说这些的时候又在想什么?
他瞧着他们一家的时候又是什么心情?甚至在奚青昊故意对宁先生做出那些事的时候,他们竟然、竟然从未惩治过奚青昊,只是让他道歉。
奚大哥痛苦而又懊悔,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如果妈知道她一直想亲近想报答救命恩人的宁先生才是她的孩子,而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的孩子一直被自己养了二十年的假冒的“儿子”欺负陷害,甚至想毁了他……
“为什么会这样……”他要怎么对爸妈开口,说出的这一切将会残忍到让他都不知所措。
史先生朝诧异看过来的私人医生摆摆手,等医生离开,他蹲在奚大哥对面,撑着他的肩膀,声音放得很轻:“奚睿,这件事虽然残忍,可你需要尽快告诉你爸妈。奚青昊手里不知道还有多少玉坠,我们也没时间细细来查,但如今那对夫妇没能将宁先生拉下来,那么奚青昊此刻怕是已经在想别的办法,他会想尽办法为自己留后路,或者……斩草除根。”
史先生身为唯一的继承人,从小就受到很多次的谋害,他习惯了,却同样对这种事很敏锐。
那对夫妇突然出现,在奚青昊见过他们后出现在直播节目意图毁了宁长青。
那必然是奚青昊授意。
奚青昊能为了名利和保住这个秘密对宁先生出手第一个,那么就会有第二次。
金箔动人心,他不信奚青昊真的会等着被发现秘密的那天。
奚大哥猛地抬起头,双眼猩红而又愤怒:“他敢,他凭什么?他怎么能这么做?他所拥有的一切,本该是宁先生的,本该是我弟弟的……”
史先生的手机这时响了起来,他低头看去,是私人侦探发来的消息,是几张图片。
是奚青昊和一个c市企业老总见面的照片。
大半夜的约见,不是新公司的合作对象,那除非……
史先生将照片给奚大哥看:“他手里有奚家的股份?”
奚大哥看到这猛地站起身,因为蹲的太久眼前一黑,被史先生扶着才站稳:“他还真的敢卖了奚氏的股份!”
他能忍他这么久,无非是怕父母伤心,觉得他们兄弟阋墙,可既然奚青昊压根不是他弟弟,他也没必要和他客气。
奚大哥咬着牙:“我要回一趟a市,奚青昊这边股份的事,你能帮我解决一下吗?拖一下就行。”
他要回去亲自和爸妈说这件事,彻底冻结奚青昊名下所有的股份和资产。
奚青昊既然认识那对夫妇,那只能说明,他也许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奚家人。
所以当初才会那么迫不及待利用段家二少对宁先生下手。
史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交给我,你尽管回去吧。”
奚大哥深吸一口气,没再耽搁,拿着那份报告大步往外走,带着决然以及不顾一切。
即使再残忍,可和他亲弟弟受的那些罪相比,却又不值一提。
他们奚家欠了宁先生,即使日后宁先生不愿意认他们,可从二十年前就颠倒的一切,需要先扶正。
那些害他们骨肉亲人分开二十年的罪人,和享受了不该有的二十年的人也该受到惩罚报应。
奚大哥是连夜赶回a市的,他到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而另一边奚青昊见过邰总后,对方听说他要卖奚芸企业的股份时一开始挺惊讶,可后来被他找借口忽悠过去,因为价格低到匪夷所思,邰总迟疑之下,还是决定买。
只是金额太大,他需要一天时间筹钱。
奚青昊自然没意见,一天时间,相信也不会改变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满意回到公司时,邰总被人拦了下来带走去见了史先生一面。
奚大哥到了a市,坐在回家的车上,他歪头瞧着外面飞快闪过的景物,早上人很静,可他此刻的心情却完全平复不下来。
一直等车最后停在半山腰奚家的别墅外,奚大哥下了车,让车走了。
他站在门口,因为一夜没睡青色的胡渣冒出来,双眼通红,面容憔悴苍白,这模样让听到门铃来外面栅栏开门的管家吓了一跳:“大、大少爷?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大少爷不是一直在c市管理新公司吗?
奚大哥整个人风尘仆仆的,他抬步走了进去,什么也没带,出声嗓子哑的厉害:“爸妈在家吗?”
管家点头:“在的,夫人在用早餐,先生还没去公司,正在看新闻。大少爷是连夜赶回来的吗?用过早饭了吗?要不要给你准备一些?”
奚大哥摇头:“不必了,李伯,你去告诉今天家里帮忙的人,放他们一上午的假,下午再回来。”
管家傻了眼:“啊?这……”
奚大哥看着他:“家里出了点事,李伯你也放假一上午,先离开吧。别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只说给他们带薪放假。”
管家看奚大哥这模样心里一咯噔,连忙应了下来。
也没敢多问,很快奚家只剩下奚父奚母和奚大哥。
奚大哥站在门口很久,深吸一口气,推开里面的大门走了进去。
奚母正在给奚父系领带,听到动静回头,看到奚大哥,很是意外:“睿睿?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怎么没提前说?”
奚父瞧见奚大哥走近,等看清楚他的模样一愣:“怎么回事?公司出问题了?”
可也没听人报告啊,一晚上也不至于突然怎么着吧?
奚母这会儿也看清了,心疼走过去:“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出去一趟怎么瘦了这么多?吃饭了吗?我让人给你弄点吃的。”
奚大哥拉住她:“不用了,我让李伯放了家里所有帮佣的假。”
这下子不仅奚母,奚父也愣住了:“公司……出了很大的事?”
奚大哥站在那里低着头,随后慢慢抬眼看向两人:“爸妈,你们先坐下来吧,我有事要和你们说。”
两人被他凝重的表情吓了一跳,对视一眼,还是听了奚大哥的话,到一旁大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奚大哥跟着过去,最后在他们对面落座,深吸一口气:“你们先看看这份鉴定结果吧。”
奚父奚母心情莫名不安,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能让一直以来最注重形象的大儿子成了这模样。
奚父先拿起报告,发现是一份血缘关系鉴定报告,是两个人的,最后结果证明两人有血缘关系。
其中一个是他大儿子奚睿,另外一个名字很陌生,没听说过,叫宁长青。
“血缘关系?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宁长青是你哪个表弟?”难道是林家在外有流落的孩子?
奚母本来以为是公司的事,听到宁长青的名字一愣,随即再听到血缘关系,更是整个人傻了眼,她几乎是立刻夺过那鉴定报告。
奚父还是头一次看到自己妻子这模样:“怎么了?你们母子两个今天怎么这么不对劲?”
只是回答他的却是奚大哥的沉默,以及奚母等看清楚那份鉴定报告后颤抖的手。
奚母握着那份报告,她难以置信望着上面的每个字,她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她怎么就不懂了呢?
这到底怎么回事?
睿睿和宁先生……有血缘关系?
可怎么会……
她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可能性,最后所有的念头都停留在昨天看的直播,她耳边仿佛还响着宁先生的话,从小时候开始到后来的种种,养父母对他的不公与虐待。
她当时看的时候止不住的流泪,她想着,这世上怎么又这么坏的人,弄走了人家的孩子怎么又不好好对待?
明明是他们将孩子从别的父母身边抢走了,可却又对他这么不好。
她当时难受极了,想着要做些什么,他忍不住打了电话给睿睿,让睿睿帮忙替宁先生找亲生父母。
可此刻放在面前的……是什么?
宁先生怎么会跟他们家睿睿有血缘关系呢?
一个让她几乎无法承受的念头涌入脑海,她想到自己见到宁先生时那些不对劲,每次看到宁先生她总觉得一种很亲切,这种感觉甚至从初识再也没消失过。
奚母艰难将目光从这份报告上转开,她看着对面的奚大哥,她张嘴想问出来,可还没说话,泪却已经流了下来:“睿睿啊,你告诉妈,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可能的对不对?这怎么可能呢?”
没道理的啊,她甚至从未怀疑过,怀疑过也许小昊不是自己的孩子。
可睿睿的反应太不对劲了,这让她明明觉得最不可能,可心头那种莫名的预感,却仿佛要成了真。
奚父整个人都傻了,赶紧那袖子去给奚母擦眼泪:“你们娘儿两到底打什么哑谜?到底怎么回事?这个宁先生怎么回事?怎么跟我们家有血缘关系呢?”
奚大哥红着眼眶,望着奚母近乎崩溃的目光,不忍却还是斩钉截铁说了出来:“爸,你看到的这份报告中的宁先生他是我的弟弟,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
他这话让奚父彻底懵了,却让奚母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哭了出来。
奚父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奚睿!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你妈只生了你和小昊两个,怎么突然跑出来一个有血缘的亲弟弟?”
奚大哥听着奚母的哭声,也没忍住无声哭了出来:“爸,我没说鬼话。宁先生的确是我的亲弟弟,二十年前,奚青昊的亲生父母为了让他能当富人家的少爷享受荣华富贵,将宁先生和奚青昊换了。过去二十年,那对恶人在知道宁先生不是他们亲生孩子的时候,对他很……不好。可他们的亲儿子在我们家,却享受着本不该是他的一切,甚至、甚至……在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不仅没想过纠正这一切,反而与那对恶人同流合污,甚至想要将宁先生的名声彻底毁了不说,还要将他赶走,彻底不让我们发现真相。”
奚父听完整个人傻了眼:“你……在说什么?”
可等喃喃出声,再去看身边哭成泪人几欲昏厥的妻子,他将人扶住,脸色也变了,“你说的都是真的?”
奚大哥红着眼拿出手机找到宁长青的照片:“爸,你觉得是奚青昊更像我们家孩子,还是宁先生更像?”
奚父望着手机上面对镜头面容清冷俊美的年轻人,对方静静看着他,眉眼间熟悉的感觉几乎扑面而来。
奚父白着脸,浑身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喃喃出声:“这、这怎么可能……”
可突然想起来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他们从未怀疑过罢了。
二十年前,奚父在外地出差监工不小心扭伤了腿住了院,这事被奚母知道了,吓得让司机赶紧带着她来了所在城市的医院。
只是到了地方因为动了胎气,早产生下了小儿子。
可那是一家大医院,他们从未怀疑过会出任何问题。
唯一对小儿子不满,应该就是十年前对方推下花盆差点要了大儿子的命。
可后来……后来他也说不清怎么就原谅了。
奚父边安抚奚母边让自己冷静下来:“能联系到这位宁先生吗?如果这是真的,我们得先找到他……”
奚大哥抬起手撑住脸,难过地摇头:“爸,已经太迟了。”
奚母听着这几个字,脑海里不知为何想起当初在林家,宁先生望着她那漠然的目光,以及那句他以后不想和奚家有任何牵扯。
恐慌与不安铺天盖地袭来,奚母差点昏厥过去。
“妈!”奚大哥也吓了一跳,赶紧过去将人扶住。
奚母强忍住了,攥着奚大哥的手,咬着牙:“是不是,宁先生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那时候在林家……”
奚大哥艰难点头:“宁先生应该从见到我们第一面之前就知道了,他不愿意认我们。甚至,从始至终见过这么多次都没提及过,他应该是怨我们,恨我们的。还有一件事我没和你们说过,奚青昊十年前送给我们的玉坠有问题,他能将我们对别人的亲情转为全部对他的宠爱和感情,所以当年他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我们才会对他依然和以前一样。也怪我,当时我发现问题,他求我说怕妈伤心,可、可如今看来……怪不得他要陷害宁先生,要抢宁先生的男朋友还要毁了他。”
奚母捂着心口,痛哭出声:“是我的错,他那时候提醒我换了玉坠,可我怎么就没第一时间拿下来……他肯定气我了,怪我这个当妈的没保护好他……”
一想到昨天直播间他平静叙述着过往的种种。
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此刻像是敲在她的心窝,让她痛彻心扉,她竟然这么久都没发现任何不对,明明第一面她就觉得宁先生亲切让她想要靠近。
奚母终于没忍住这种打击与悔恨,昏了过去。
……
而另一边,宁长青和蔺珩四人坐车回c市,因为距离不近,宁长青后来不知何时在车上睡着了。
等回过神时车停在了蔺家大宅外。
蔺珩看他醒来轻声道:“已经很晚了,今晚在这里歇一晚吧。”
宁长青想了想没反对,王芸和司机也被留了下来,安排去客房休息。
宁长青和蔺珩也没打扰蔺老洗漱过后先歇了。
第二天一早,宁长青醒来时难得睡得有些沉,已经早上八点。
他洗漱出来,低头看到蔺珩和蔺老在楼下喝茶,蔺老戴着老花镜在看报纸。
蔺珩突然像是察觉到什么,回头抬眼,看到宁长青,笑了笑:“醒了?下来吃点东西。”
宁长青下了楼,和蔺老打了招呼:“蔺老先生,又来打扰了。”
蔺老忍不住笑了起来:“宁先生这说的什么话,你替我家幺儿治病,我这老头子感激你还来不及,如果可以的话,我老头巴不得宁先生以后天天住在这里才好。”
蔺老昨天也是看了直播的,没想到宁先生身世这么可怜,他虽然不知道宁先生后来遇到什么际遇,却忍不住对这个年轻人感激而又心疼。
宁长青笑了笑,自然没接这话,这里是蔺家,他只是客。
宁长青问了王芸他们,得知一早就先回了公司。
宁长青刚结束行程,今天不必这么着急,有别的工作会再通知他。
蔺珩陪宁长青又吃了点东西,之后接了个电话去一旁。
蔺老看着在一旁的宁长青,想了想,还是轻声开口:“宁先生,你救了姜姜,又替我家幺儿治病,这份恩情我们蔺家记下了,你也不必太过自责。”
宁长青前半句听懂了,后半句没太听懂,干脆笑了笑。
蔺老以为他还在为当年的事自责,声音放得更加温和:“没想到宁先生为了幺儿竟是去学了医,当年幺儿为了救宁先生伤了五脏六腑只是意外,宁先生真的不必这般自责,我们也从未怪过宁先生。”
宁长青原本正低头喝茶,闻言一怔,等意识到什么,他难以置信抬起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