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八号(农历八月初七)那天晚上,关家大院里的人一宿没睡踏实,不光是关家,整个河沿屯的居民都没睡踏实。西南方向突然炮声隆隆,枪声阵阵,屯子里的狗跟着叫个不停。
正和卢招子谈古论今,对东北局势忧心忡忡的关安轩随便看了一下手表,指针指在十点二十分上。凝神静听,爆炸声、枪炮声似乎很远,时断时续。他们登上炮楼顶层岗楼。站岗的哨兵说:“长官,好像是奉天那疙瘩**哪,是不是又有兵变?”
“不像。”
“要不就是小鬼子演习?”
“哪有大半夜演习的?”关安轩联想到陈参谋的话,一种不祥的感觉蓦地升上心头:“别是日本人又搞啥名堂吧?”
卢招子说:“难说,小鬼子一贯阴险狡诈背信弃义,不过,他们翻不起什么大浪,小鬼子在咱东北满打满算也就万把兵力,防守满铁沿线就够吃力的了,还顾得上搞别的名堂?话说回来了,就是他们想搞点啥鸡鸣狗盗的事,咱东北边防军刨去少帅带进关的十万,留守的还有二十来万人马,一人放个屁也把小鬼子崩回东瀛三岛去了。”
“唉,就怕事情不那么简单。日本人对咱东北觊觎已久,日本虽是一个弹丸小国,却梦想霸占整个东南亚,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唉,日本人咄咄逼人,咱们东北军却疏于防范。但愿日本鬼子这次还不打算有大动作,否则东北局势眼前就不堪设想哪。”
关安轩的话不幸而言中,十九号傍晚,陈参谋风尘仆仆地来了。一见陈参谋那副颓丧的样子,关安轩心就凉了。陈参谋见面头一句话就说:“咱奉天城完了。”
卢招子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不以为然地说:“别急,你慢慢说,那么大的奉天城咋会完了?”
陈参谋擦着脸上的汗,接过水“咕咚咚”一口喝完,说:“昨天夜里,南满铁路柳条湖村一带发生了爆炸,日本人硬说是咱们东北军炸毁铁路。妈拉个巴子,柳条湖那疙瘩净是芦苇、高粱地,狗都不拉屎的地方,咱东北军吃饱了撑的,炸那儿干啥?随即他们就以这个为借口对北大营火药库发动了攻击。可怜守护火药库的弟兄们还在睡觉,醒过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被小鬼子枪刺刀砍,糊里糊涂丢了性命。惨哪,上百号人呀。”
“北大营独立第七旅一万多人,难道都睡死了?”关安轩愤愤地说。
“醒着又咋的?一个逃出来的连长说,他是当天晚上的值日官,爆炸过后枪声就响了起来,紧接着炮弹就落到了他们营区。他急忙和旅部联系,旅长回奉天了,三个团长一个也不在。营区里最高长官是旅参谋长赵镇藩,赵镇藩的回答是:‘司令部参谋长荣臻命令,不抵抗,即使勒令缴械,占领营房,均可听其自便。’那个连长虽然不敢违抗军令,但还是把部队集合隐蔽了起来,士兵们都操起了枪,准备战斗。可是,更加荒唐的命令一个接一个传下来:‘不准轻举妄动,不得还击,原地待命,枪械库不要打开’。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营房前人影攒动,枪声密集,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却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