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镇长轻蔑地瞥了一眼证明，说：“这是写给关卡的，我没资格看，郑书记说什么？”

“郑书记说这个女干部二十年多前是竞存中学的学生，在菩萨山开过荒种过地。到菩萨山劳动改造是她自己要求的，请卢镇长帮忙跟羌民‘阿爸许’说一声，收留他们母子住一阵子。她们成份不好，权当是帮她们避避风头吧。”

卢镇长浓重的眉毛一挑，更加关注地看了看坡顶上的关若云，说：“哦，她就是竞存中学学生？不过，郑直抬举我了，收不收留她们，要全体羌民公决，我恐怕只能起个带路的作用。”

牛娃子笑道：“谁不知道你卢镇长在菩萨山的威望，听说羌族人都把你当作天神木比塔一样敬哩。收不收留还不是你卢镇长的一句话？”

卢镇长脸色一变，严肃地说：“你不要乱说，你说的大概是你们外边的做法。菩萨山不一样，所有的事情都必须在‘阿爸许’召集的‘苏布士’会上经全体羌民通过才行。”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弯刀，“现在，我们先下沟里去把熊皮剥下来，把肉分割成块，然后我带你们进寨。”

讨论能否接纳关若云母子的“苏布士”，当晚在钵盂峰半山腰的“神树林”里进行。

“苏布士”是羌族最隆重的大会，一般只在重要节日或者讨论重大事项时才举行。之所以能专为关若云母子召开，完全得益于二十多年前竞存中学在菩萨山那场艰苦卓绝的开荒壮举。

菩萨山的羌寨来源于钵盂峰的羌族土著。他们原本在钵盂峰过着刀耕火种的原始生活，生产力极为低下，只能抱残守缺地守着钵盂峰上祖先遗留下来的一点山地过活。竞存中学师生在菩萨山开出的二百亩田地后来被胡宗南的部队霸占，四五年抗战胜利后又被胡宗南的部队抛荒，于是钵盂峰的羌人便迁移到了菩萨山定居下来。他们的寨子就建在菩萨山半山腰竞存中学的遗址上。羌族人是一个忠厚朴实知恩图报的民族，他们认为菩萨山的田地和菩萨腿上的羌寨，都是天神木比塔通过竞存中学师生赐给他们的，所以他们对竞存中学抱有一种感恩的心情，他们在神林里建造的白石塔上专门镶了一块纪念竞存中学的白石。

羌人没有文字，他们的文化凭借口口相传，他们的文化中有着一种神秘的白石崇拜。他们在神树林里建造的石塔顶上，原来并排供奉着四块白石。它们分别代表天神（木比塔），地神（树不瑟），山神（赤黑瑟）和山神娘娘（瑟）。他们搬迁到菩萨山后，钵盂峰神树林里的白塔上多了一块白石，他们说这块白石代表为他们开垦土地的竞存中学，这块白石和其它象征神祗的白石一起享受着他们四时的祭祀。现在，一个活生生的竞存中学学生来到了他们山寨，他们要用最隆重的“苏布士”大会来接纳她。

“苏布士”有严格的程序，神树林中围绕白石塔的空地上有一个石头垒的祭坛。原本参加“苏布士”的人，要携带事先准备好的羊肉、自酿的酒和三角形或新月形的面馍祭祀山神。今天不用那些，今天用的是熊皮熊肉。熊皮铺在祭坛上，祭坛前面用整棵青钢木支起了一个巨大的架子，架子上穿着一块块熊肉，熊肉被架子下面的篝火烤得噼啪作响香气四溢。“苏布士”结束之后，这些烤熊肉将当场分给到会的人大嚼一顿。阿爸许将会领头唱起长寿永生歌，年轻人将会合着歌曲的节奏跳起欢快的沙朗舞，把“苏布士”的气氛，推到最高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