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还挺帅气的呢……”练红霸又拿了一块点心凑到唇边, 像守着食物的猫一样，并不急着咬下去, “那风神呢？成为妖怪之后，他叫什么名字？”

“他名为一目连。”这次开口的是保宪，语气中透出几分怅惘和敬佩，“听说他当初为了从一场洪水之中保护人类的村落, 不惜透支力量，也因此牺牲了一只眼睛。这样尽心尽力到了最后, 却落得被遗忘和抛弃的结局, 真是……”

练红霸想起了那只总被额发遮住的右眼，终于咬了一口点心。

“晴明, 你们也会被遗忘吗？”练红霸突然这样问道，虽然知晓后世历史的他确定眼前的两位都是史书留名的大人物, 但是，现在为了平安京殚精竭虑的两位阴阳师, 还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会流传后世。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啦……为什么不能想点好的？”贺茂保宪嘟囔着，“要是我被遗忘了, 也会感到一点寂寞吧。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 因为我至少可以凭借老爹的名声被人记住一下哈哈哈哈。”

练红霸用一种“真没出息”的眼神看着他。

“晴明呢？”

身穿白色狩衣的阴阳师笑而不语, 蝙蝠扇一晃一晃的, 似乎就把平安京繁盛万千的风花雪月掠夺了一个干净, 他端起酒杯，浅浅饮了一口。

“我并不担心不会发生的事情。”

贺茂保宪一脸震惊，“晴明！你这个厚脸皮的家伙！”

安倍晴明但笑不语, 低头看看点心盘子，已经空了，练红霸正鼓着脸颊咀嚼最后一个。

“又没给我留啊……”

“有关食物的斗争，在你发表宣言的时候就已经输了。”练红霸眼也不抬，“不过我不否认你的说法就是了，安倍晴明会是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人。”

安倍晴明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贺茂保宪非要在这片温情的气氛中探进一个脑袋来，“我呢，红霸？我呢？”

“……你不是有老爹吗？”

“怎么这样！好过分！”

三人闲聊一会儿，练红霸就要去睡觉了，更何况他还有睡前的保养工作要做，不能陪这些大人们瞎折腾。

“对了，红霸。我明天要跟保宪去阴阳寮一趟，大概会整天待在那里，你要回来吃饭吗？”安倍晴明在他走之前问道。

练红霸想了想，“那就不回来了，我带点心出去。”

他轻快的绕过长廊，正好遇到在那里整理纸张的阿式。

“阿式，明天能帮我准备些点心吗？”

阿式笑意温柔，“当然，红霸大人。”

确认好明天需要的物品，练红霸很快入睡，外面两位阴阳师的讨论声还在继续，不过压低了很多。

“阴阳头那家伙这样做，完全把我们置于被动了！”贺茂保宪收起面对练红霸时轻松的笑，咬牙道，“那种残忍的行径，竟然还被贵族们认同了，如果不是这样，鸭川原本是不会乱的！”

“保宪，事情已经发生，我们所考虑的只能是补救。”安倍晴明也淡了笑容，泛着淡淡蓝灵光的眼眸微微闪动，“我已经联系了藤原师尹大人，他看在欠我的人情上，会在朝堂上说话。只要引起那位的注意，我们所能够调集的力量就更多了。”

“……整件事都不告诉红霸吗？”

这一次，安倍晴明沉默得有些久，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确实，如果红霸【生成】并且愿意与我缔契，抗衡两位鬼王便成为可能，但是，我越来越觉得，他应该活在人类的时间里，那些在他身上留下影子的人，恐怕也是如此希望的。”

“【生成】是一条荆棘之路，一旦发生，将再无回头的余地。他会被留在漫长的时光之中，与此世幸福种种擦肩而过。”

贺茂保宪静静听着，喝掉了最后一口酒，随即起身，猫又灵巧的从他腿上爬到肩膀上。

“我带是第一次知道，神明一般的安倍晴明也会有这么强烈的私心。”保宪笑道，虽然说着“私心”一类的话题，却并无半点责怪之意，“什么‘活在人类的时间中’，其实是活在与我们、与安倍晴明同样的时间中吧？”

“保宪，太敏锐是会被讨厌的。”

“哈，随你怎么说。”贺茂保宪背对晴明，猫又盘在肩上，像一团柔软的乌云，“不过晴明，想必你也注意到了，那个孩子其实不太可能留在人类的时间里。”

“他手腕上的凤眼菩提，是有大气运、大功德神物！这样一件东西，却仅仅是用来镇压他身上的戾气和杀性，可想而知，他成为鬼或妖怪的天资实在非凡。”

贺茂保宪仰头看着天空，语气轻松，“我不想否决你的努力，可是有些事情，我们这些人也无力改变吧？”

贺茂保宪离开了，安倍晴明喝掉自己的酒，起身去书房。路过练红霸房间的时候，他向里望了望，红发的孩子睡姿非常乖巧，缩成小小的一团，不知是不是遭遇梦魇，眉心紧紧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