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 练红霸当然是要真身前去的。他迅速打理好一切,有狐之助互通消息, 倒不至于耽误公事。他也通知了练红明和练红炎,尤其是炎哥,练红霸给他的通讯中有这样一句。
【密切防备西线边境,恐七海联盟和雷姆帝国会有异动。】
煌帝国此时是风雨飘摇的孱微之时, 周围虎视眈眈的强国都想从这只病兽身上撕扯一块血肉,而练红霸一块都不打算给他们!他压制了草原各部, 防备他们此时反水, 接着就匆匆前往洛昌,奔行数小时之后落地。
皇帝的寝宫在夜色之中透出几分冷寂。
练红霸带着人形的狐之助登上台阶, 一名内侍恭敬地迎接他,没有一丝迟疑的引他进入内殿。内殿没有开窗, 沉闷的空气仿佛不会流动,练红霸在这里看到了他的父亲。
除了红发, 他们眉眼之间还是有几分相似之处的,血缘是很奇妙的东西, 就算几乎没有谋过面, 也仍然能让人一眼看出自己身上的影子。练红霸在房间中央站了一会儿, 才缓缓走向床榻, 一缕月光从渐渐闭合的门缝中逝去, 黑暗终于将银蓝色吞没了。
练红明一会儿就赶到,他需要花点时间避开练玉艳的耳目。
练红霸终于走到床前,檀木扇早已拿出, 凤皇从扇子上升起,面对一具将死的身体却依然无能为力。
“你要死了。”练红霸淡淡的说道,他坐在床边,红发有一些流泻到被褥上。
“我救不了你,这世上没人能救的了你了。你有什么遗言吗?我给你记着呢。”
躺在病榻上的枯瘦的皇帝喘息两声,他睁大眼,却看不清近在咫尺的练红霸。可他还在用力地睁开眼,一只几乎脱形的手向空中抓握。
“阿……阿……”
练红霸起初以为他是在呻-吟,最后皇帝憋足一口气,他才听清那个名字。
“阿殷……”
他在唤他母。
“我娘死了,十年之前就死了,你不是知道吗?”练红霸直截了当的对他说。
皇帝的声音渐渐微弱,伸出的手什么也没抓住,他带着小孩子一样茫然的表情慢慢把手收回去,却又好像不知放在哪里好,尴尬的蜷缩着。
练红霸咬牙,他终于一把握住了那双手。
“你又在悔恨什么呢?一事无成的庸碌的人生,可悔恨的太多了吧!我看不起你!我从来都看不起你!负担不起,又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负担不起,又为什么……”
“抓住她……”
“我的母亲……最最美丽……最最骄傲……被你折了翅膀……”
他恨,他怨怼,可他终究是握住了那个男人的手。
“阿……殷……”皇帝孩子一样笑起来,“你回……回……”
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练红霸陪了整整半夜,天明的时候,皇帝好像终于彻底的疲倦了。
“来……红……你来……”
练红霸俯身,打算听最后几句遗言。他为人子,也将为天下王,这是他的度量。
“我要让……我们的……孩子……”
“玺……传国玺……在……”
练红霸睁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想到,传国玉玺竟然没有落到练玉艳手中,而是被他这个父亲一直想尽办法的掩藏着。
国家大厦将倾,这个被当作傀儡的皇帝茫然无措,他没有才能,甚至守护不了心爱的女人,却用最幼稚的孩子般的方式反抗了练玉艳。
【——练玉艳,你永远成不了王。】皇帝如此诅咒道,他把玉玺藏起,等他有才能的孩子回来。
一等就是十年。
“父亲!”练红明赶到了,他推门而入,只见那只枯瘦的手慢慢从幼弟手中滑下去。他的幼弟侧过头来,眼泪无声的滑过脸颊,而他们共同的红发在无光之处犹如暗火。
“父亲……”练红明颓然跪地,一旁忠于皇帝的老内侍强忍悲痛,询问两位殿下。
“红霸殿下,红明殿下,是否要对外公开圣上驾崩的消息?”
练红明别过头去,他为老内侍这份忠心心酸。
练红霸原本跪在床边,此时起身,红瞳沉沉,却仿佛挣脱了一切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