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立不稳,雷蕾重重摔倒在地,知道此人怒极,不敢再去激他,只缓缓地爬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泥土:“上官洞主若肯手下留情,我感激不尽。”
上官秋月冷冷道:“百虫劫未解,跟着萧白,你不怕会死得更快?”
雷蕾道:“拜你所赐。”
上官秋月伸手拉她:“小春花……”
雷蕾躲开:“你知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春花。”
上官秋月道:“跟着我,我会对你更好。”
雷蕾转身:“我要回去了。”
上官秋月在背后道:“这样,今后我就不会再管你了。”
雷蕾不回头,飞快朝下山跑
死这个字说起来不可怕,然而当它真正降临到头上的时候,已不是恐惧二字就能形容,那时你才会真切地意识到,生命是多么美好,生活是多么让人留恋,纵使它有时候痛苦而充满波折,但总比毫无感知强多了,能够获得这么一段短暂美好的生命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它让我们感知痛苦和快乐,我们应该感激。
身上冷汗犹在,身旁人来人往,面孔一张比一张陌生,雷蕾在街上默默站了会儿,才缓步朝卜家药铺走。
春花秋月终究脱离了关系。
照他的脾气,他今天对她已经手下留情了。
心头发闷,鼻子也忍不住发酸。
“今后我就不会再管你了”,像是赌气,雷蕾却知道他这回说的是真话,病了不会再有“哥哥”照顾,遇险的时候不会再有“哥哥”来救命。
人总是在离开之后,才能回想起对方的好处,甚至可以因此忽略他的种种过错。
他对她究竟有没有真心在,从当初在千月洞为她受伤时,她就看出来了,然而她还是没有勇气相信他的话。
因为不够爱?那么一点感动,始终敌不过对他满手鲜血的畏惧与排斥。
又或者,对一个已经习惯冷的人,应该是怜悯更多点。
雷蕾加快脚步,逃命一般。
自私,还是自私更多。
“跟着我,我会对你更好”,那是无奈之下的诱惑,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乞求,冰雪之中,你想要留我陪伴,我却不想过那样的生活,那种只能两个人互相取暖还要提心吊胆的生活。
对不起,你只能一个人继续冷下去。
雷蕾摸摸胸口,内疚是有吧,但他也利用过自己不是?还下了致命的毒药,自己变成这样也是他害的,看看,他多可怕,随时都会被吓出冷汗,如今就算扯平了吧,谁也不欠谁的
公子站在阶前,脸色有点白,星眸黯淡,似乎已经知道她去了哪里,在等她回来。
雷蕾径直走到他跟前,站住。
公子道:“你出城了。”
雷蕾点头:“去见上官秋月。”
公子面色更白:“你真那么想见他?”
雷蕾道:“以后不会再去了。”
听到这话,公子愣了半日,俊脸上重新有了神采,喜极之下也不顾周围有没有人,将她搂住:“果真?”
这回真的是拿小命在玩,百虫劫只能暂时压制,还不定哪天就悄悄挂掉,雷蕾没再多想,一动不动任他搂着,口里勉强笑:“小白,你还要对我更好点。”
公子微笑:“放心。”
笑容一如往常那般迷人,雷蕾却头一次没有心情花痴,转移话题:“你们不是出去办事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说到正事,公子神色重新凝重起来:“最近可能会有大事,我们都忙,你别再一个人乱跑。”
雷蕾莫名:“什么事?”
公子看着她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应该跟魔教有关,‘石先生’与千月洞勾结,利用长生果之事引得这么多人自相残杀,不知我们有多少门派受他们控制,恐怕很快就会生乱。”
心猛地一沉,雷蕾终于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上官秋月一直留在八仙府不走,绝不可能只是为了自己!这不是他的作风。“石先生”是八仙府的人,还有那天在街上看到的,他和一个长相酷似李鱼的人在商量事情……先前帮助“石先生”利用假长生果引得江湖血案连连,从而掌握这么多门派的把柄,他怎会没有后招?
公子紧握她的手:“小蕾。”
明白他的顾虑,雷蕾回神,尽量露出笑容,语气轻松:“我跟千月洞再没有关系,你不用担心。”
公子松了口气,点头:“我本来想先送你离开的,但这次情况不同往常,不知道他们来了多少人,恐怕路上不太安全……还是跟着我最好。”
雷蕾正要说什么,忽见李鱼匆匆进院来,对二人亲密的状态视若无睹:“萧庄主可知道何盟主在哪里?”
公子立即放开雷蕾,镇定:“何兄在魏知府处商议大事。”
李鱼谢过,转身要出去。
雷蕾想起他说过的话,忙问:“李大夫不是要回去了么,车马都雇好了?打算什么时候起程?我来送你。”
李鱼闻言站住,回身看着她一笑:“不走了。”快步出门离去。
怎么又不走了?雷蕾愣。
公子并不知道他们这番对话的意思,只是大略再嘱咐了她几句安全方面的事,便匆匆出去找秦流风了
八仙府发现苹果树,发现那匹枣红马,然后莫名遇袭,接着便遇上他收买卜府下人,紧跟着自己就被下毒,再后来又是张先生之死……不论怎么说,目前甘草的嫌疑最大,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很可能他就是真正的“石先生”,他想要钱,因为长生果害了师父卜老先生,现在又在打卜二先生的主意。
雷蕾不相信何太平真打算睁只眼闭只眼,只是琢磨不透他的用意——事实证明“石先生”与上官秋月有勾结,他前日在暗中调集人马,难道是打算来一招引蛇出洞?
上官秋月迟迟不离开,他是准备对白道采取行动了?自己经常去见他,何太平那么精明的人会猜不到?若何太平真的是早有准备,那结果会……
雷蕾心惊,摇摇头,自我安慰。
边界的防守以及各城城防都不是虚设的,白道魔教各有自己的势力范围,魔教能混入白道地盘兴风作浪的毕竟是小部分,还需要把身份隐藏得很好,就像当初傅楼带妻子行走江湖,也只有那么几队人跟着罢了,而白道也只能用同样的方式化作对方百姓潜入宫山,大队人马要出入边界是十分困难的,若上官秋月真的调用主力,镇守星月峰的赵管家他们不可能不察觉,而且上官秋月也绝不会这么轻率。
雷蕾躺在床上,望着帐顶,神情木然。
还担心什么?好不容易作出选择,跟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也不必再站在中间当夹心饼了,应该高兴才对,怎么打是他们的事,死活与你有什么相干?
不管闲事,太累了。
下了决心,雷蕾闭上双眼,却久久不能入睡,脑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