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
华山,莲花峰上。
叶千秋和白猿同坐在莲花大石上,对着那初升朝阳,吐气吸气。
自华山论剑之后,却是已经又过去了三年有余。
白猿经叶千秋调教日久,俨然已经是一派内家绝顶高手的模样。
单单是那吐纳日月精华的模样,便已经超过了这世上九成九的人。
三年前,白猿单单只凭一身巨力,便能和西毒欧阳锋斗个不相上下。
这三年之后,纵使是欧阳锋没死,碰上白猿,也要被白猿给活活打死了。
每次来到新天地的最初几年,都是叶千秋练功最为勤快的时候。
这勤快不单单是指身体力行,还指心神灵动,发乎一心,能参悟出诸多妙法。
三年过去,叶千秋的实力也已经恢复了全盛之时的状态。
但他也没有着急下山。
他来到此世之后,尚且无甚挂碍。
全心修行,正在参悟元神之法。
他活了数百年,历经几世,饱读道家经典,在战神殿之中观看过《战神图录》之后,脑海之中,便有了些许思路。
他走的是炼气的路子。
道家自古以来就有结金丹的传说。
他从前从未尝试过。
如今,血肉重塑,他整个人的身体,还有精气神都已经旺盛到了一定地步。
所以,他便想试着看能不能在这华山之上,结出一枚龙虎金丹来。
即便结金丹不成,或有瑕疵。
往后于这方天地飞升,经历雷劫洗礼,降临下一个世界之时,依旧有推倒重来的机会。
种种思绪聚在一起。
所以,他也不怕试错,因为,他有机会从头再来。
这三年来,叶千秋日夜于莲花峰上修行。
参悟融合他这数百年所学。
为结龙虎金丹,叶千秋亦是辟谷百日。
叶千秋识海之中有那片叶子维持生机,即便是他一年不吃不喝,也根本不会有什么事。
这一番辟谷百日,已然到了第一百八十天的光景。
腹中无物,清气生,浊气降。
叶千秋只感觉他整个人已经到了一个十分轻灵飘忽的境界。
而这时,他识海之中的精神力凝结在一起,仿佛就要破窍穴而出,连带着他的魂儿也好像要飘出去一般。
叶千秋归整精神,将魂儿之中那股跃跃欲出的念头压制下去。
他不欲先成元神,后成金丹。
只是他觉得魂儿脆弱,若是在自己的本体实力尚未达到一定境界之时。
贸然见让魂儿脱缰而出,很可能魂儿就一去不复返了。
而他的魂儿能否在天地之中生存下去,却是个未知数。
此刻,叶千秋心境渐渐平和下来,他默默感受着体内各大经脉,各大窍穴之中的种种。
气行周天之时,体内的先天真气与体外的天地灵气仿佛发生了某种共鸣。
叶千秋整个人本来盘坐在莲花石之上,但是不多时,竟然盘坐着从莲花石上飘了起来。
叶千秋离地丈余,静静感受着这种悬空之感。
白猿从修炼状态之中苏醒过来,抬头看到虚坐在半空之中的叶千秋,不敢发出声音来,只是静静瞧着。
这个状态之下的叶千秋直接维持了数日之久。
白猿时不时的会离开一下,去山间采些野果回来,然后一边吃,一边看着叶千秋。
如此又是五个月过去。
叶千秋辟谷已然超过了三百天,快要接近一年。
这秋去冬来,四季轮转。
转眼之间,便已经到了这一年的末尾。
这一日,寒风狂呼之间,鹅毛大雪从天而降。
大雪接连下了数日,早已经将这华山尽数给覆盖。
莲花峰上,更是如此。
积雪不化,随着雪花时不时的落下,更有渐渐加厚的趋势。
而叶千秋依旧盘坐在莲花石上,时不时凌空而起,坐忘周天。
大雪落在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都给覆盖。
叶千秋仿佛成了这华山绝巅之上的一块奇石一般。
转眼间,叶千秋辟谷之日已有一年。
寒冬腊月也已经要走到尽头。
山上的积雪开始渐渐消融。
天际的阳光遍洒。
又是一个多月过去。
华山之巅的积雪终于消失殆尽。
而叶千秋还是没有从闭关的状态当中苏醒过来。
他体内的先天真气凝结在一处,却是无法凝结成丹。
任叶千秋使了百般方法尝试,依旧是没有结果。
叶千秋也不着急,在默默等待着。
金丹之法,破疑直指。
叶千秋的心神归拢入窍中之窍,让身体自行运功。
如此又是一年过去。
叶千秋依旧没有结出龙虎金丹。
他脑海之中,虽然渐渐归拢出了可修金丹大道的大致脉络,但是究竟可不可行,还要看他能否真正能够结出龙虎金丹来。
待到了第三年。
叶千秋将体内先天真气化为阴阳二气,让阴阳二气相交,这两股先天真气缠绕如斯,终于有了渐渐凝合的迹象。
这让叶千秋心头一喜。
便按着这个法子,继续修炼下去。
寒来暑往,日月轮转。
正所谓山中不知岁月,修行更是如此。
叶千秋抱着一鼓作气之法,想要全力参破金丹奥秘。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在叶千秋辟谷的第六年。
他丹田之处的阴阳二气终究是彻底相交。
阴如龙,阳如虎,龙虎相交,阴阳交汇。
这一日,旭日初升。
一道金光从叶千秋的体内直冲云霄。
闭关六年的叶千秋终于睁开了双眼。
他张口一吸,便将那漂浮在群山之间的云气给吞了大半。
然后,一个吐气。
霎时间,浩荡如云。
叶千秋一声长啸,六年来的种种尽数都抛之脑后。
他体内丹田处俨然已经有一颗金丹呈现。
只是,叶千秋内视之时,却是发觉他这枚金丹似乎有些瑕疵之处。
并非是那种金光澄澈的金丹,而是呈现出一种暗色。
叶千秋也不知道这是何种缘故。
不过,他结了金丹,并未感觉到这片天地的极限和排斥感。
叶千秋心下感慨,看来有时候并非天地限制了人的成长,而是人间无法,自然也就无人可修真仙。
此时,白猿或许是听到了叶千秋的清啸,从林间跑了出来。
六年过去,白猿似乎又长高了一些,又长壮了一些。
他身上的毛发也更加雪白,多有亮泽。
气息也愈发的醇厚。
一脚下去,已然能开山裂石。
白猿朝着叶千秋叫了两声。
“金丹以成,也该下山走动走动,活动活动筋骨了。”
叶千秋笑了笑,带着白猿从莲花峰下山。
时值初春,莲花峰上积雪刚刚消融。
这莲花峰西北绝崖千丈,似刀削锯截,叶千秋和白猿下山却是不费力气。
白猿本就是攀山越岭的高手,而叶千秋则是一跃而下,真气附在体表滑行而去。
一人一猿却是先到了离华山最近的华阴县。
白猿是异兽,本就身形高大,再加上跟着叶千秋修炼日久,让人不敢靠近。
这还是叶千秋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下山。
算起来,从第二次华山论剑结束,到如今,已然有九个年头。
华山论剑结束的前两年,叶千秋虽然也在修炼,但是却还没有开始辟谷修行。
从第三年开始,叶千秋便开始辟谷,这才渐渐摸索到了结金丹的诀窍。
但等闲人肯定不能和他这般不吃不喝苦修六年。
不过,叶千秋之所以要不吃不喝的辟谷,也是为了更快的结出龙虎金丹。
这本就是他的一次尝试。
无论成与不成,都是他修行路上的宝贵财富。
好在一切还算顺利,他成功结丹,虽然这金丹可能略有瑕疵,但并不碍事。
他叶千秋并非绝顶天才,只因有了奇遇,才能有今日。
而且,他是属于摸着石头过河,耗费不到三百年结丹,倒也不算慢了。
叶千秋带着白猿入了华阴县,华阴县的民众个个都避之不及,只以为是山中野人来了。
只因,叶千秋六年辟谷,身上的衣服都被风霜给风化了许多,本来那衣物就是粗布衣衫,质量就不算太好,这一下便更显得破破烂烂。
而且,此刻的叶千秋披头散发,胡子拉碴。
虽然他自有气韵,但也挡不住凡人凡眼,不识真仙。
叶千秋倒也知晓自己的这个卖相的确有些怪,他虽然身无分文,但也生财有道。
拉了一个本地的货郎,向他问了问本地谁家最为富不仁,当官的有没有行欺压百姓之举。
货郎起初被叶千秋拉住,还有些害怕,但见叶千秋并无伤人之意,而且还颇有气度。
自然也就和叶千秋小声说道起来。
货郎这一发牢骚,就停不下来。
只因,眼下这年景,着实不算好。
蒙古人已经将黄河以北的地方全都给占了。
南宋皇帝窝在临安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醉生梦死,维持着那可怜的半壁江山。
陕西本来就已经是被金国人占领了多年。
蒙古灭了金国之后,陕西境内更是时不时有人起义造反。
华阴县眼下倒还是汉人做官,当官的不是太好,也不是太坏。
倒也没什么人怨恨,可能更怨恨的是蒙古人吧。
货郎说着,蒙古人比金人更残暴,杀人不眨眼,说到最后,亦是忍不住眼圈泛红。
叶千秋见状,只是微微一叹,没有多说什么。
数日之后,长安城内的蒙古大官在睡梦之中,被人取了首级。
还有数个蒙古将官一齐被割了脑袋,挂在了长安城外。
一时间,江湖震动。
特别是北方武林,人人都在猜测这到底是哪路英雄干的侠义之事。
而其后的一年当中,北方各地,几乎每个月都会有蒙古的高官被割下脑袋挂在城墙上。
蒙古大汗派人严查此事,却是一点线索都查不到。
反倒是连蒙古大汗派去的钦差也被杀了好几个。
一时间,北方各地的蒙古高官人人自危,纷纷雇佣江湖好手保护,但依旧是无济于事。
依旧是有蒙古高官被割下头颅,一时间北方到处流言飞起,说是蒙古人残暴,导致了神鬼出没,专取蒙古人狗命。
以至于蒙古大汗都吓得魂不附体,生怕这来无影去无踪的神鬼半夜将其头颅割了去。
……
嘉兴,醉仙楼。
一个卓朗不凡,气质出众的青衫客拣了窗边一个座儿坐下,要了一斤酒,随意点了几个菜。
坐在那窗边,欣赏起了那南湖美景。
这醉仙楼正在南湖之旁,湖面轻烟薄雾,几艘小舟荡漾其间,半湖水面都浮着碧油油的菱叶,他放眼观赏,登觉心广神怡。
这嘉兴是古越名城,所产李子甜香如美酒,因此春秋时这地方称为醉李。
当年越王勾践曾在此处大破吴王阖闾,正是吴越之间交通的要道。
当地南湖中又有一项名产,是绿色的没角菱,菱肉鲜甜嫩滑,清香爽脆,为天下之冠,是以湖中菱叶特多。其时正当春日,碧水翠叶,宛若一泓碧玻璃上铺满了一片片翡翠。
这时,只听得那湖边小船上有人唱道。
“越女采莲秋水畔,窄袖轻罗,暗露双金钏。照影摘花花似面,芳心只共丝争乱。”
“鸡尺溪头风浪晚,雾重烟轻,不见来时伴。隐隐歌声归掉远,离愁引看江南岸。”
一阵轻柔婉转的歌声,飘在烟水蒙蒙的湖面上。歌声发自一艘小船之中,船里五个少女和歌嘻笑,荡舟采莲。
她们唱的曲子是北宋大词人欧阳修所作的“蝶恋花”词,写的正是越女采莲的情景。
虽只寥寥六十字,但季节、时辰、所在、景物以及越女的容貌、衣着、首饰、心情,无一不描绘得历历如见,下半阕更是写景中有叙事,叙事中夹抒情,自近而远,余意不尽。
欧阳修在江南为官日久,吴山越水,柔情蜜意,尽皆融入长短句中。
宋人不论达官贵人,或是里巷小民,无不以唱词为乐,是以柳永新词一出,有井水处皆歌,而江南春岸折柳,秋湖采莲,随伴的往往便是欧词。
眼下正是南宋理宗年间,节近中秋,荷叶渐残,莲肉饱实。
这一阵歌声传入了坐在窗边的青衫客耳中。
青衫客捏着酒杯,往嘴里倒去。
独自饮了几杯酒。
只听得歌声渐渐远去,唱的是欧阳修另一首“蝶恋花”词,一阵风吹来,隐隐送未两句:“风月无情人暗换,旧游如梦空肠断……”
歌声停歇,便是一阵格格娇笑。
却是少女的娇笑之声,是那般的悦耳,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这一阵歌声和娇笑声传入湖边一个道姑耳中。
她在一排柳树下悄立已久,晚风拂动她杏黄色道袍的下摆,拂动她颈中所插拂尘的万缕柔丝,心头思潮起伏,当真亦是“芳心只共丝争乱”。
那道姑一声长叹,提起左手,瞧着自己的手掌,喃喃自语:“那又有什么好笑?小妮子只是瞎唱,浑不解同中相思之苦、惆怅之意。”
这时,只见刚刚还在醉仙楼中喝酒的青衫客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出现在那道姑的身旁。
青衫客听着道姑嘴中的喃喃自语,不禁笑道:“相思几多愁苦,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那道姑突然听到身边有声音传来,着实是吓了一跳,只见她当即转身,朝着那青衫客看去。
只见那道姑大概三十岁左右,美貌非常,抬头间,自有一股芳华美韵。
美貌道姑朝着那青衫客看去,但见入眼之处,却是一个俊美非常,气质出众的年轻男子。
这年轻男子身上,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是却没有一丝青涩之意,有的只是那缥缈如云的味道。
让人看着,也只觉他随时会从自己身旁飘走一般。
美貌道姑心头一震,眼神突然恍惚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心神大乱,意乱情迷之间,朝着那青衫客低呼一声。
“陆郎……”
这一道声音,却是充满了柔情蜜意,好似真的是看到了自己的情郎一般。
然而,青衫客的人影却是已然消失在了那美貌道姑的面前。
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陆郎……”
美貌道姑看着眼前人影晃动,突然便空空如也。
霎时间,怔在当场。
片刻之后,美貌道姑的眼中泛起清明之色,她一脸骇然的朝着左右看去。
但却是发现,哪里还有什么青衫客的影子。
“此人到底是人是鬼?”
美貌道姑的心头震惊无比,若非光天化日之下,她真的要怀疑自己撞鬼了。
而就在美貌道姑震骇不已的时候。
在那南湖中央,一艘小船在碧琉璃般的湖面上划过。
小船中有五个少女,三个年长的少女唱着歌儿,小船在湖面摆动着。
就在此时,五个少女当中的年级最小的那个,却是朝着湖中看去。
只听得其中一个少女指着湖中脆声道:“表姐,你看,那湖上站着一个人呢。”
其余四个少女也闻言,也都朝着湖中看去。
只见一个青衫客正负手走在那湖面之上,好似在散步一般。
五个少女一看,脸上都泛起好奇之色。
那最小的少女朝着一旁的另一个少女问道:“表姐,那个人好厉害啊,居然能在湖水上行走。”
那个被唤作“表姐”的少女亦是好奇的看着那湖面上的青衫客。
这时,只见那青衫客踏着湖水而来,走到了小船的附近,朝着几个少女笑道:“刚刚是谁在唱曲儿,唱的很好听,再唱来听听。”
青衫客走在湖水上,好似走在平地上一般。
小船虽然在划着,但青衫客也能跟得上。
那最小的少女也不怕生,直接朝着青衫客说道:“大哥哥,你想让姐姐们唱歌也不是不行,但你能不能教我们在水上走的本事啊?”
青衫客笑道:“那你得自己走下船来啊。”
少女眨着眼睛道:“我下船就能学会了吗?”
青衫客点了点头,道:“当然。”
少女胆子还真挺大,竟然真站起来,就要跨过船去,往湖水里去。
一旁少女的表姐急忙拉住了少女,道:“表妹,你下去就掉湖里去了!”
少女看了看青衫客,道:“大哥哥,我能掉下去吗?”
青衫客笑道:“掉不下去。”
少女朝着表姐道:“表姐,大哥哥说我掉不下去,你让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