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会面临很多次选择,当宁缺再一次坚定的选择了书院之时。
他的命运自然会沿着某种轨迹一直延伸下去。
卓尔看到师父一挥手,宁缺就直接消失不见。
他的脸上充满了懊恼之色,懊悔自己怎么没有早点出手。
昨天夜里,是他和宁缺第一次联手杀人。
准确的来说是复仇。
他和宁缺分工不同。
宁缺负责下手,而他负责在外围接应。
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一名修行者。
在宁缺和对方闹出了动静之后,他便迅速前去接应宁缺。
但还是迟了一步。
宁缺被对方重伤。
当然,对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师父,他不会有事吧?”
卓尔看着叶千秋,一脸希冀的问道、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不会。”
“在这个世上有很多种意外和巧合。”
“当某些意外和巧合重重叠加的时候。”
“奇迹就会发生。”
“当然,他如果选择留下,会好的很快一些。”
“但有些事怎么说呢,很多事看似是自己的选择,其实,当许多年后你回头去看时,会发现自己的选择无非是权衡利弊之下,自以为的最优解。”
卓尔似懂非懂的说道:“能活着就好了。”
叶千秋笑了笑,道:“放心,他命硬,没那么容易死。”
“走吧,和为师去一趟老笔斋。”
卓尔疑惑道:“去老笔斋干嘛?”
叶千秋眼中闪过一抹莫名之意。
“当然是去给宁缺的小黑丫头报信。”
卓尔闻言,恍然大悟道:“对对对。”
“是得给桑桑报个信。”
“宁缺一晚上没回来,现在又去了书院,她肯定担心坏了。”
“师父,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不用您跑。”
叶千秋却是摇头,笑道:“老在屋里呆着也没什么意思,就当锻炼身体了,况且也没几步。”
卓尔闻言,便也没再多言。
……
老笔斋门口。
黑乎乎的小侍女桑桑刚刚送走了表情严肃的衙役。
看到叶千秋和卓尔出现。
桑桑的眼中浮现出喜意。
因为她知道昨夜少爷是和卓尔一起去杀人的。
卓尔既然在,那少爷也应该没事。
只是今天早晨的动静实在是不小。
先是长街之上匆匆的羽林军马蹄之声,然后便是表情严肃的衙役来四处询问。
她强行压抑住尽头的不安,在老笔斋里沉默等待。
现在,终于看到了曙光。
卓尔和叶千秋走到老笔斋门口。
桑桑张张嘴,还没说话。
卓尔便道:“进去说。”
于是,三人走进了老笔斋。
桑桑顺手关上了门。
关上门后的桑桑急忙转身,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少爷人呢?”
卓尔咬了咬嘴唇,道:“他受了点伤。”
桑桑面色大变。
卓尔急忙又道:“不过,师父说他没事,他现在人已经在书院了。”
桑桑松了一口气,人能去书院,那应该没什么大事。
“可是,外面的羽林军动了那么多,当真没事吗?”
桑桑又这么问道。
卓尔道:“放心吧,没人敢进书院里搜查。”
桑桑想了想,才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晚上,回得来吗?”
这个问题,卓尔回答不了。
他看向一旁的师父叶千秋。
叶千秋正在看店里的字帖。
宁缺写的字的确不赖。
虽然他也是二世为人,但两辈子加起来也就是几十年,在字上面能有这份功力,也算是不俗了。
叶千秋感觉到了自家徒弟卓尔的求助目光,笑着说道:“不用太担心,明天他一定可以回来。”
桑桑不知道叶千秋的能耐,只知道叶千秋是这附近的教书先生。
不过,在看到叶千秋那温和的目光之后,桑桑就觉得叶千秋的话是值得相信的。
这时,叶千秋的目光落在了桑桑的身上。
全身黝黑如碳的她,真的没那么起眼。
但谁能想到她便是这方天地之中唯一之神,昊天的化身。
在她的体内,存在着一样东西,叶千秋觉得值得一看。
不过,眼下并不是时候。
他暂时没兴趣对决昊天。
如果提前对上了昊天,那意味着他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将会无限打折。
桑桑平日里冷漠寡言,但是涉及到宁缺的安危,她才多说了几句。
但是,现在得知宁缺应该没什么大事。
她便再度沉默下来。
当叶千秋打量着她时,她的心底升起一些奇怪且又微妙的感觉。
但她又不太明白,那种感觉是好还是坏。
叶千秋和卓尔没有在老笔斋呆太久的时间。
叶千秋只是过来近距离的观察一下桑桑,仅此而已。
昨夜他的偶然顿悟散发出来的某种气息,让刚刚苏醒暴怒的朱雀直接又吓得陷入了沉睡当中。
然后,宁缺和卓尔的遗留问题,便被他顺手给解决了。
在长安城里,想要做点事情,不是很难。
但想要做点不被人发现的事情,就很难了。
叶千秋给两个孩子遮掩一下,倒也没什么。
毕竟,复仇是一件私密的事情。
……
第二天一大早,桑桑就到了书院门前。
她哪儿也没去,就蹲在书院门前的青树旁默默等待着宁缺。
虽然昨日听叶夫子说宁缺今天会回来,但等待了一夜的桑桑终究还是忍不住亲自来书院门口等宁缺。
她知道宁缺受了伤,但肯定不是卓尔所说的那种轻伤,宁缺可能暗自藏身书院某处养伤,所以她不敢去问书院里的教习和学生,她只能等待。
等了许久。
桑桑终于看到了那个身影。
她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微白的脸蛋渐渐放松渐渐有了血色,闭上眼睛抱拳于胸喃喃念了几句什么后,以手撑膝快速站了起来。
因为蹲的时间有些长,细细的腿部气血有些不通,她瘦小的身躯一阵摇晃险些跌倒。
一脸苍白的宁缺撑着大黑伞,缓慢走到她的身前,看着这张熟悉到不能再熟的小黑脸,看着小脸上的疲惫担忧,心中涌起一股怜惜。
虽说他主仆二人这一世共同经历的生死次数太多,但越过生死之后能见到对方,依然是一件最值得高兴的事。
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宁缺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书院的。
但是,他知道,临四十八巷的那位叶夫子绝对是他目前为止见过的最强最强的人。
他伸出手在桑桑的头发上揉了揉。
桑桑仰起小脸,咯咯一笑。
二人转身互相搀扶着向马车走去,极有默契,没有在书院门口多说一句话。
马车驶抵临四十七巷,疲惫伤重的宁缺仿佛睡死过去一般,一直没有睁开眼睛。
夜里。
宁缺出了一身大汗,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终究是慢悠悠的醒了过来。
他睁开双眼,确认自己回到了家中,他深吸一口气,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余悸终于有了余睱散发开来,让他觉得自己的手脚有些冰冷。
盯着屋顶那几片透光琉璃瓦,他沉默很长时间后,忽然开口说道:“最近这些天我和你提过那个叫陈皮皮的书院学生……你帮我记一下,我欠这家伙一条命,以后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提醒我想办法还给他。”
桑桑这时候正在向桶里倒滚烫的开水,准备替他擦拭身子,没有想到他醒了过来,闻言一怔,坐到他身边疑惑问道:“怎么还?”
宁缺道:“花大代价。”
“少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桑桑盯着他依然苍白的脸颊,轻声认真问道。
“那个茶艺师是个修行者,我只记得我和他大打出手,受了很重的伤,然后小黑来接应我,然后,我就晕了。”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叶夫子的小院里。”
宁缺想着这短短两日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心里在盘算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