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林天赋不足,故创阵剑之道以补缺,步水寒却无需如此,他始终坚持走最纯正的灵心派剑道,也算是灵心派的正统传承者。刚靠近石椅,他便被一道十分陌生的至柔剑意缠上,饶是早有准备,也生生被逼退了半步,好在他天生好战,实战经验丰富,最终还是将那道真水剑意压制住了。
步水寒挑眉,往石椅上坐下。
占人杰颔首不语。步水寒与曲琳的事,他原本态度模糊,只因曲琳近年十分勤奋,已步入外丹境,之前送出颜飞秀,再送曲琳,等于白白增强灵心派实力,谁料步水寒竟这么快晋升内丹境,他也就乐见其成了。如今曲琳还闭关未出,没有跟来。
陶余生十分意外,又想起真水剑宗目前的困境,摇头叹气。
还剩九座,顾平林也不再等了,步出人群:“道法万千,化阵入剑;道法归一,无阵无剑。”
声音冷而近于尖利,众修者不约而同停止议论,打量他。
灵心派声望渐起,陶余生早就听说过他的阵剑之道,拱手笑道:“顾掌门独辟蹊径,老夫闻名已久。”
近年顾平林几乎不露面,许多修者只听说过他的名字,都对阵剑之道十分好奇,更有不少剑修面露不屑之色,他们自诩修持正宗剑道,对这种需要借助阵力的“外门剑道”嗤之以鼻。
顾平林对此视而不见,朝陶余生拱了下手,然后举步走向石椅。
今世非前世能比,大可再进四位。
然而走过第九座时,顾平林还是情不自禁地顿了脚步,侧脸看向左边的位置。
石椅空空,不见故人,旁边却生有同样的矮树,同样的花枝,连枝头上殷红的小花也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可见,还是有不变的事物。
前事已了,不应执着。
顾平林收敛心神,继续朝前走,刚迈出两步,他却又突然回转身,径直走向右边第九座。
既已执着,何必违心?道法自然,随心便罢。
一念之间,久已不动的关口似乎松动了些,像是错觉。顾平林反而不甚在意了,轻松破去真水剑意,未见半点动静。
陶余生摸着胡子,再一次长叹。
两人座位相邻,占人杰侧脸赞道:“阵剑之道果然奇妙,顾掌门令我等大开眼界。”
坐上熟悉的座位,顾平林心情出奇地平静,客气地道:“见笑了,暂坐而已。”
灵心派两人成功夺得座位,其余修者重又变得踊跃,纷纷上前取座,待座位全满即展开争夺,一边言语论辩,一边实力较量。抛开修为,各种道法的优劣更清楚地呈现出来,不止交手的两人,旁观者也颇有心得,几位修者似有所悟,当场坐地悟道。半个时辰下来,许多石座都换了好几位主人,步水寒就被逼下去了,对方是前辈,对道法的体悟十分独到,他也心悦诚服,让座之后便走到顾平林身后站着。环顾座中,留下的大半是剑修,足见剑道在修界的优势。
终于,云鹤站起来:“本院冒昧,向玉掌门讨教。”
长老方中元已经陨落,玉无学身为飞剑宫掌门,上次论道却一座未得,除非这千年来他悟性大增,否则飞剑宫要保住第一很难。从云鹤越过段徵占据第二开始,众人就知道后面有戏,因此明知玉无学不算高明,也没人去挑战他,此刻云鹤终于开始动手,四周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云院主还是这急脾气,”眼底隐隐有笑意,占人杰侧脸问顾平林,“顾掌门怎么看?”
顾平林道:“玉掌门自然不及云院主。”
玄冥派第一的名声就要坐实,占人杰欣然将视线移向云鹤两人。
顾平林则意味深长地笑了声。
步水寒留意到,低声问:“你以为……”
顾平林抬手制止他:“先看。”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云鹤走向玉无学,“纯阳之道,难入大道。”
乍闻此语,众人又议论起来。
这句话正是云鹤当初问方中元的,后来惜败,如今他再说这话,其中意味令人深思。
千年过去,云鹤亦有所悟,故而胸有成竹,他满身剑意,步步逼进玉无学。表面看,这是剑意与剑意的较量,实则是剑道与剑道的较量,论道会上,谁更高明,一目了然。
面对挑衅,玉无学不仅没慌,反而挑眉一笑:“云老弟想必也清楚,我这个位置迟早是要让出来的,罢了。”
他一笑,占人杰便警惕起来,惊疑地打量飞剑宫其余人。
云鹤虽意外,却没这么多心思,只道玉无学斗不过,要主动让位与自己,他脸色便软和了些,拱手道:“玉兄爽快,那我就不客气……”
“其实我只是先为小辈占个座,”玉无学打断他,悠然站起身,“他这就来了。”
说话间,一名青年突然自崖外跃上,身穿飞剑宫道袍,眉眼凌厉,他一阵风似地走到玉无学跟前,朗声道:“弟子来迟,见过师父。”
玉无学哼了声:“再不来,就没你的座了。”
“那又何妨!”青年毫不在意,“再拿回来便是。”
玉无学哈哈大笑,口里斥责:“当着前辈们,说甚大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