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郑茹兰的正是后头刚走进来的杨玥盈。
自从那日行宫落水之后, 她就知道了郑茹兰的真实身份, 虽然自觉身为左丞家的小姐不该与这样的角色一般见识, 但是想着在首辅府上拼哭戏享受的冷遇,到底还是咽不下那口气, 随时随地都想要看这个惹人厌的小丫头片子出丑。
杨玥盈显然没有想到魏楚铭也会出现在这里, 有那么一瞬间显得有几分手足无措, 随后也很快平静了下来。
不管当初在首辅府的时候郑茹兰表现得多么的受宠, 大燕国的云河公主一来和亲,还不是乖乖地被魏楚铭送出了首辅府的大门?
这样看来,她对首辅大人而言也不过如此,想来, 魏楚铭眼下会伸手去扶也不过是顾念旧情的表现而已。
杨玥盈心里想得通透,脸上却是换上了一抹歉疚的表情:“不好意思啊郑三姑娘,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郑茹兰一看到杨玥盈,心里就已经知道大抵是怎么一回事了, 皮笑肉不笑地朝她勾了勾嘴角后迈步就走,片刻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
说来也真有意思, 当时她在首辅府的时候, 这位左丞家的小姐误会她同魏楚铭的关系, 现在她都已经离开了首辅府,居然还要死盯着她不放。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暗暗地朝魏楚铭瞪了一眼。
这男人怕就是个蓝颜祸水!
魏楚铭从刚才被甩开手后,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看着郑茹兰, 这时候冷不丁地被瞪了一眼,嘴角不由地压低了几分,开口喊住了她:“郑三姑娘留步。”
郑茹兰倒是有意想走,但是在四面八方的注视下,她又不能平白地逆魏楚铭的意,只能扯着笑容回过头去,牙关紧咬地问道:“魏大人,请问,有什么事吗?”
魏楚铭垂眸看了一眼她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语调平缓:“刚才杨姑娘不小心撞到你虽然是她的不对,既然现在已经道歉了……”
杨玥盈听了这两句话,第一反应便是以为魏楚铭是要让郑茹兰给自己道歉。
果然,这是厌烦了这样恃宠而骄的做派,显然是终于准备好好敲打敲打了。
杨玥盈心里一喜,脸上却依旧努力摆着愧疚的神色:“魏大人,这事本来就是我的不对,你也便不要为难郑三姑娘了。”
“那怎么行。”魏楚铭这样说着,视线始终落在郑茹兰的身上,不徐不缓地说了下去,“既然已经道歉了,那就应该,好好地受着才是。”
郑茹兰在众目睽睽下不得不正视着魏楚铭,这一瞬间轻松地捕捉到了他眼底的那抹笑意:“……”
这人居然没事找事地用这种方式被迫自己同他搭话,一时间让她直想吐槽这番做派的幼稚。
一段时间没见而已,堂堂首辅大人这是突然退化成三岁了吗?
杨玥盈刚准备了一些劝慰的话语来表达自己的端庄得体,显然也没想到魏楚铭的话里会带上这样的转折。
她脸上的表情完全地僵在了原地,好半天才干笑着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没,没错……希望郑三姑娘可以愿意接受我诚挚的歉意,万万,不要推脱。只不过,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才算妥当,请问魏大人认为,这歉礼怎么样才算得上‘诚挚’呢?”
魏楚铭忙着看郑茹兰,却是连视线都没有给杨玥盈一瞬:“这个我就无法给杨姑娘提供建议了,相信左丞府自有一套自己的标准,不如回家去问问你的父亲大人,他应该比我更清楚一些。”
杨玥盈:“……魏大人说的是。”
她可以分明地感到胸前涌动了两下,强忍着,才没有让老血一口吐出来。
明明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下的小事,连人都没有摔着,结果魏楚铭只言片语就提升到了左丞府门面的高度。
这样一来,这歉礼即使想省,怕是都省不了了。
万一给的少了,传出去,反倒还丢了面子。
“多谢杨小姐。”在这大庭广众下,郑茹兰这会儿是真的怕魏楚铭继续作妖,干脆顺着他的意思很是利落地接受了,紧接着就毫不犹豫地告辞,转身就走。
说起来也奇怪,以前在寂照庵的时候,每日每夜总是会时不时想起这个人的身影,可显然真的见到了,却反而感到有些避之不及。
然而她郑茹兰想到的是,自己这边一迈开脚步,魏楚铭又这样老神在在地跟了上来。
而他这一跟,全场的视线也一并跟着完全落了过来。
原本因为云河公主和亲的事,所有人都几乎忘记了行宫时英雄救美的那桩风流韵事,这时候,才终于有人陆续将郑茹兰认了出来。
现场的氛围一时间愈发微妙。
郑初柔在旁边见两人这样一前一后走着,半晌谁也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小声对郑茹兰道:“茹兰,恭亲王府的风景不错,你要不要到处去看看?”
这样的话,无疑是想为他们两人创造独处的机会了。
郑茹兰记得郑初柔之前对魏楚铭向来不满,不想这时候反倒将她推了出去,不由奇怪地抬头看去。
郑初柔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视线从魏楚铭的身上掠过,轻轻地叹了口气:“总要面对的。”
郑茹兰一时间没了言语。
总是要面对的,这样简单的道理她又如何不知。
可是,整理心情终归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一时间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才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正好也想四处走走。”
一行人自此分道扬镳。
随着郑茹兰的转身,魏楚铭足不停步地直接跟了上去。
直到两人的背影经过转角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当中,全场顿时一片哗然,看向郑家众人的视线也隐约带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味。
这些人都见惯了魏楚铭平日里目中无人的样子,可还是第一次看到首辅大人会这样亦步亦趋地跟在一个人的身后,小心翼翼地仿佛生怕半点性差踏错。
像是犯了错寻求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