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的一刹那, 陆湘不经意看到了赵谟的表情,大约猜到了赵谟的心情。
但她不再纠结此事,打开了桌上的两个妆盒。
雪瑶的妆盒是带着镜子的,用起来十分便利。一打开翻起来就是镜子。
陆湘看着镜中的自己, 虽是真正的自己, 却也是有点陌生的自己。
她收回了目光, 在两个妆盒里挑拣出自己要用的螺子黛和胭脂。
这些东西虽然不比自己房中的膏脂好, 但多多少少描个样子不成问题, 只要不细看, 旁人看不出什么。
这妆容陆湘已经描了无数次,今日虽换了东西, 照样手脚麻利, 没一会儿功夫, 陆湘就描好了。
等殿门再一开,赵谟见到的又是敬事房的陆姑姑了。
赵谟看着陆湘, 有一瞬间的恍惚。
陆湘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你现在就要走?”赵谟的语气,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种亲昵。
或许是因为陆湘又变成了三十几岁的老宫女, 再对着这样一个她说那些轻佻的言语, 总觉得怪怪的。
“烦请九爷借我一把伞。”脸上现在这层妆可是遇水就要掉的, 陆湘不想再有任何的意外。
赵谟点头。
见他转过身要出去, 陆湘又道:“能不能叫外头的宫人都避一避。”
长禧宫的人都知道赵谟抱了个女人回来,但除了洪安,没人知道是陆湘。陆湘不想惹麻烦。
“嗯。我叫他们退下。”
赵谟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他推了门,像是对外头的洪安嘱咐了什么,没多一会儿就拿了一柄油纸伞进来。
“姑姑,你要的伞。”
陆湘接过伞,望见他脸上的颓丧,又道:“盼夏安置在长信宫,还请你多多照料。”
“放心吧,她在长信宫,没人敢为难她。我会叫人给她拨些用度,好好养养。”
赵谟肯保证,必然不会骗她。
陆湘放了心,想想,又再补了一句话,“九爷,你年轻有为,前程不可限量,别在我身上浪费心思,皇后娘娘全指望着你呢!”
赵谟听着她的叮咛,今日她已经说了许多遍了,缓缓一笑,“姑姑别担心,我已经明白了。”
陆湘点头,拿着伞往外走去。
长禧宫的院子里,果真见不到一个人,她左右看了一眼,低下头,飞快地出了长禧宫。
赵谟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身影,两只手不自觉地拧紧。
他明白了。
他都明白了。
只有皇帝,才能随心所欲,只有皇帝,才能拥有自己想要的女人。
……
陆湘这一趟从长信宫出来十分顺当,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只在过玄武门的时候,跟值守的侍卫说了几句话就溜回了敬事房,一路上再没碰见熟人。
回到屋子,关上房门,陆湘方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今日的事,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的。
先是盼夏被打,接着跟赵斐那一番争执,再后来的瓢泼大雨,被赵谟识穿本来面目。
还好靠着皇帝狐假虎威,镇住了赵谟。
他以为自己是皇帝的女人,往后应当不敢乱来吧。
临走时他那个态度,显然是大受打击。
陆湘长长舒了口气,仰面躺在榻上。
一时想起盼夏的伤,一时又想起赵斐的病。
洪安说得那样严重,赵谟却轻描淡写。也不知道怎么地,陆湘忽然很想去瞧瞧赵斐,瞧瞧他到底病得如何重,到底咳得有多厉害。
也不知道自己收藏的那几颗丹药会不会对他的病有用。
就这么翻来覆去着,陆湘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主子,尚膳监呈了麦冬菊花粥过来,清热的,用一些吧。”陈锦劝道。
赵斐今日咳得厉害,喉咙里似乎有一团火在烧着。
“主子?”陈锦又试着劝道。
赵斐没有说话,连着咳了好几声,陈锦悄悄侧过脸,抹了一下眼角的泪。
“还没到你奔丧的时候。”赵斐哑着嗓子道,“端走。”
咳得太厉害,似乎喉咙都要咳破了,连说话都困难,哪里还能喝粥?
陈锦忙道:“主子胡说,我这是眼睛里突然有点不舒服。底下人知道主子喉咙不舒服,这粥熬得细细的,温凉温凉的,不会卡喉咙。”
赵斐看了看那稠稠的粥,伸手拿起勺子舀了半勺,送到嘴里,一点一点的抿下去。
陈锦见他终于开始吃东西,稍稍松了口气。
等到赵斐缓慢地吃了小半碗了,方才道:“主子,先前那边递了话,说听到主子淋雨病倒了,想过来探望。”
“探望?”赵斐冷笑了起来。
陈锦见他似乎又有了情绪,忙伸手去替他拍背顺气。
“我料想主子不想见,已经给回绝了。”
“她在哪儿?”
“主子要见她?”
陈锦吃了一惊。
主子从来都不会主动说想见,怎么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