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乐说的那家奶茶店比较特殊。

他们相信外卖会影响口感, 即使现在科技足够发达, 送餐迅速, 但他们仍然拒绝外卖。

这种时候提到那家店，就很有小孩任性胡闹的感觉了。

顾明渊笑了声，低头亲亲她的鼻子：“我去给你买。”

慕乐嘿嘿笑了两声, 在他走之前抱着他的胳膊, 撒娇一般说：“你不要这个时候对我这么好……我会贪心的。”

顾明渊：“嗯？”

“这种时候有求必应……”慕乐把脸靠在他的胳膊上，很依赖地蹭了蹭，“以后在一起时间久了, 我再提出类似的要求, 你不去买的话，我会很失落的……”

顾明渊摸摸她的脸, 声音平静：“不会的。”

慕乐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这只龙就是这样一个死心眼, 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可能等到他们都很老很老, 他已经白发苍苍走不动路了，她躺在家里说要喝商场里的奶茶, 他还是会出门去给她买。

慕乐在他的胳膊上落了一滴眼泪。

她抬起来, 有点不好意思地用手指蹭了蹭：“那你快点去, 我消耗的热量实在是太大了, 好馋奶茶啊。”

假装自己的眼泪是从嘴巴里流出来的。

顾明渊下意识觉得她有点不对劲。

他点了点慕乐的唇，低声问：“真的？”

“不然我是馋你的身子了吗？”慕乐笑着含住他的手指, “好像也有可能。”

顾明渊收回手，亲亲她的嘴角：“别闹，我很快回来。”

慕乐用力点点头。

……

这天晚上, 顾明渊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出去买了奶茶，回来时没看见那个想喝奶茶的小姑娘。

顾明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把奶茶放在家庭保温箱里面，然后在屋子里绕了很多圈，看遍了每一个角落。

没找到人。

他去了另一个房子里，家庭管家感应到有人回来，嘀嘀哩哩地醒了，转悠着到门口迎接自己的主人。

顾明渊好像看不见它一般，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还是没有人。

管家机器人嘀嘀嘀走到他的脚边，顾明渊回头看了眼，突然抬起脚——

屋子里发出轰轰隆隆的巨大声响。

管家机器人被他踢飞出去，狠狠砸在墙壁上，又摔下来，碎的七零八落。

顾明渊站在原地，胸膛不住地起伏。

他深呼吸，又变回平静的样子，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顾明渊没有去开车，而是靠在车子边上，冷静地点开了自己的光脑。

天气很好，漆黑的天空上闪烁着无数的繁星。

太阳已经落山，首都的街道仍然灯火通明。

顾明渊点了两下光脑以后就开始烦躁，他手指使劲一掐，光脑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整个报废了。

“……怎、怎么办啊。”

在他身后很远的地方，有个很小很小的女声响起。

“原来家里的小管家没有阅读空气的装置也太惨了……”慕乐咬牙小声对布克说，“……我感觉光脑应该也安一个。”

她抹了把眼泪，又吸了吸鼻子。

布克趴在她的角上，呜呜地哭着。

妖灵寄生于万物，便和这世间万物一样没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平常的时候会笑会生气，完全就是在模仿别的生物。

可这个时候，布克觉得好难过啊。

他跟慕乐一起看完了资料，知道虫洞在之后会把慕乐给强行带走。

慕乐如果再继续待在这里就……就会死的。

她只能从虫洞回去。

按照现在的算法，再过六十年，慕乐可以通过下一次虫洞来到惑星。

每次来的都是近代的人，慕乐相信下次的虫洞也不会隔得太久。

她可以拿着现在的资料回家，想办法研究出地球那边虫洞打开的规律，然后再过来——

总之，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她只是不确定这个希望的大小。

慕乐不敢当面跟顾明渊说这件事，就只能留了个信息，自己先溜掉。

布克刚刚去偷看了，顾明渊根本还没看到信息。

他当场就把光脑给捏坏了。

布克趴在慕乐的脑袋上，哭得非常伤心：“你别走了，别走了好不好？还有好几天，再想想办法，会有办法的，我去书里给你找……找遍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书……”

慕乐戳戳他的脑袋：“算了，找遍所有的书都不会有的。”

她笑了声，用手背把眼泪擦掉，打了辆车去城郊的森林。

森林距离这里非常非常远，这次打车几乎花光了慕乐所有的积蓄。

好在不需要动到之前顾明渊给她的那笔钱。

慕乐把自己剩下的钱和一开始顾明渊给她的，一起转了回去。

她坐在车子上看着窗外的景色，明明笑着，眼泪却一直往下掉。

慕乐幽幽地叹息：“布克，你也别太伤心了，我们可能没看懂那资料呢。”

“……是啊！”布克抱怨道，“那你为什么要急着走？过两天再看也来得及。”

她网购了一点野营用的东西。

据说虫洞开启的时候，如果不在附近，会有身体被拉扯、撕裂的感觉。

慕乐就想着，先住在预计会有虫洞打开的地方。

到时候要是没拿感觉，再回去呗。

反正她的解释都已经发给顾明渊了，只要他打开对话框就能看到……

车子开出了城市。

慕乐突然觉得很后悔。

“我想回去了。”她对布克说，“这样对顾明渊不公平。”

布克刚止住的眼泪又掉下来了：“你怎么还在想着他？现在是你，是你遇到麻烦，他的想法才不重要——”

“至少我应该告诉他，和他商量商量。”慕乐捂着脸后悔道，“我这样跟那些自说自话说‘我是为了你好’的笨蛋有什么区别。”

顾明渊说得对。

她平时学习的时候挺聪明，遇到这种事就变成笨蛋了。

慕乐点开出租车上的控制系统，正打算选择一下切换路线。

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慕乐：“……怎么了？”

下一秒钟。

她的面前猛然窜起一簇火光！

熊熊燃烧的火焰彻底封住了她的去路，智能的出租车停在原地，发出了巨大的警报声。

慕乐打开车门下去。

她感到天空吹过一阵超级强烈的风，吹得她的头发全都飘到了脸上。

慕乐一只手扶着车门，抬眼看向掀起狂风的地方——

是在她的脑袋顶上。

森林里一片漆黑，只有身后城市的灯光照射过来。

此时，慕乐的前方，有树木熊熊燃烧起来，成为新的光源。

慕乐看见漆黑的天空有一大团乌黑的模糊的影子。

这只庞然大物挥动自己的翅膀，掀起狂风的同时，缓缓在慕乐的面前降落下来。

巨大的脑袋缓缓伸到慕乐的面前，锐利的竖瞳紧盯着她。

慕乐看见了有点眼熟的角。

只是那对角变得更加尖锐和嶙峋起伏。

巨龙匍匐在她的面前，张开嘴巴时四周都卷起了点点火星。

慕乐一点都不害怕。

想到自己离开前还能看见这幅场景，她顿时觉得一点都不亏。

巨大的龙和古籍中的图册几乎一模一样，对于渺小的人类来说，他的翅膀几乎遮天蔽日，覆盖着龙甲的尖锐爪子踩碎森林里的高大树木，就像踩着杂草一样。

龙爪像是捏玩具一样地把慕乐身边的出租车捏起来，随手朝着身后的火海里边一扔。

慕乐：“……”又要赔好多钱哦。

巨龙的后半段身子还踩着火，凶悍的模样就跟传说中别无二致。

前爪却规规矩矩地贴在地面上，趴在慕乐的面前，压低了身子，像个双脚并拢趴成一团的猫咪。

冰冷的竖瞳最初还带着怒火，在和她对视的瞬间，却又变得很温柔。

像是害怕会吓到她。

他那副样子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很快就开始收缩、变小。

逐渐在她眼前变回了顾明渊的样子。

他单膝跪在地上，缓缓地抬起头，竖瞳已经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只有空气中飘散的火星在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顾明渊站起来，宽大的翅膀从身后展开，把慕乐裹住。

——他在把火星和热气隔绝。

慕乐发现这件事情，眼眶又湿了。

她揉了揉眼睛，小声说：“对不起……”

顾明渊低头看着她。

“你怎么……”她吸了吸鼻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顾明渊握紧她的手腕，在她呼痛之前又松开，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他看上去实在是很生气。

但他一直就很会忍。

“对不起……”慕乐又小声说，“你要是生气的话就骂我吧，我也觉得我做错了……”

顾明渊深吸一口气。

他张了张嘴巴，半晌，才干涩地说出第一句话：“……你想回地球？”

慕乐：“我……”

“我不会放你走。”顾明渊面无表情地说，“你如果想溜走，就更隐蔽一点，不要被我发现。”

慕乐呜呜地说：“你也知道，对不对？你和教授一起做研究的，不可能不知道。”

顾明渊：“……是。”

他冷笑了一声，继续道：“我是知道，那又怎么样？”

“那你不告诉我？”慕乐用力捶了下他的胸口，“你要眼睁睁看着我死掉吗？”

顾明渊浑身僵硬，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知道慕乐在说什么，皱着眉头问她：“你在说什么？”

慕乐：“我……不是会被虫洞拉扯，然后死掉吗？”

顾明渊听她说一句“死掉”眉头就皱的更深一点。

“你明知道……”他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表情逐渐变得很无奈，“你是不是看了我们的研究资料？”

慕乐又吸了吸鼻子：“是啊。”

顾明渊稍微松开她一些，摸了摸口袋，没摸到能给她擦眼泪的东西。

慕乐拽着他的衣服，把眼泪糊了上去，还很不满地说：“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