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潼发完微博, 秦初还在跟他儿子掐架。

十六年前秦十五掐不过秦初，十六年后当然更没有办法反抗了。

他被秦初欺负累了, 就趴在沙发上躺尸。

路潼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虽然问的是秦十五, 但是接话的是秦初：“晚上不加班，我跟你们一起回去。”

路潼抬起头看着他：“临时不加班？”

秦初装模作样的看季度报告，敷衍道：“嗯, 好像吧, 总之是有空的。再说了，晚上妈他们要过来，我不回去行吗？”

秦十五仰着头：“是外婆到了吗？”

路潼点头。

秦初只有管林嗣音喊妈, 一般喊曲少宁都喊阿姨。

秦十五：“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路潼看了眼窗外：“我看还要等一会儿。”

中控的大门已经开始聚集一部分狗仔了。

秦初从桌上抓起钥匙：“走吧，去外面吃晚饭。今天我开车。”

路潼：“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秦初：“吃饭的时候说，或者回家说,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间。”

三人从后面出发，秦十五精神状态很好，高度集中, 面对这种新奇的——和父母一起躲狗仔的体验, 他的参与兴致很高。

路潼看他身体没什么问题, 健康又活泼，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

秦十五先是看着窗外——蹦跶了两天，终于从回到十六年后的惊喜中清醒过来了，转而又有许多的问题涌入脑袋里，迫不及待的想问路潼。

他还记不记得当年有一个叫秦十五的同学？

秦十五死了之后，埋在哪里的？

他有没有机会去看一眼他自己的墓碑？

其实当年他已经给自己想好墓志铭了, 就写：扫码合葬。

秦十五天马行空地乱想，纠结了半天，先拐弯抹角的问了第一个问题：“爸爸，你高中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啊？”

他心想：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当年的我跟我爸关系那必须是非常铁了吧！

秦初的手放在方向盘上，偶尔动一下，看不出什么异常，随口就回答了：“有啊。你妈。后来经过我的努力，把他发展成了恋爱关系了。”

秦十五：……

“我不是问你这个！除了我妈，难道你没有其他的好朋友吗？”

秦十五问完，又发觉这么问不对。

他连忙改口：“我是说，你和我妈有没有什么共同的朋友，比如说……”

比如说什么九亿少女的梦中情人之类的？

关键时刻，路潼电话响了。

秦十五的问题被打断，路潼接了个电话，是林嗣音的。

挂断电话的时候，秦初问他：“到了吗？”

路潼：“到了。我安排杨叔去接他们。”

秦初：“直接到家吧。要一起吃饭吗？”

路潼：“机场离这里太远，不用凑一块儿吃饭。”

秦初拐了个弯，继续问秦十五：“你刚才想说什么？”

秦十五已经全然没有兴致了：“我现在又不想说了。”

秦初：“那就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秦十五撑着下巴，看向窗外，心道：哎，我以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想说了。

吃完饭的地方在市中心的一个购物广场，靠北，是非常有名的一处商业中心。

也是中控旗下的地产，零几年买的地，当时是为了炒热周边房价而建立的商业广场，结果没想到几年过去之后，这块地被规划到了新发展区，地价水涨船高，让他们赚了一笔。

从地下车库出来，秦初跟路潼避开了马路。

这一带巷子多，建筑风格比较欧式，餐厅都开在路边，走两步坐他们餐厅里自己的小电梯上去就行。

路潼在手机上选了一家餐厅，七拐八拐地没找到，最后还是去了一家靠他们最近的中餐厅。

小电梯上去，进门就是一条长长的巷子。

这家中餐厅是私房菜，一般要接受预定，一天就招待四个小时，中午两个小时，晚餐两个小时，共十六桌，秦初去的时候运气好，还剩下一桌没被预定。

路潼临时在手机上定的位置，没几分钟就上楼了。

服务员看到他，微微一愣，得体道：“客人几位。”

秦十五走在路潼右边：“三位。”

“里面请。”

秦十五看了眼服务员：“她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

秦初按着他的脖子，把他往前推：“肯定是你妈的粉丝。”

秦十五说：“这里都能碰到？！”

秦初开口：“你还没见过你妈刚出道的那几年，才是腥风血雨的，我想跟他约会得挑后半夜三点钟才行。还不能出去逛，只能在家里呆着。”

秦十五没经历过他爸妈的这段时光，顿时来了兴趣。

“那怎么办！”

秦十五坐在位置上，伸长了脖子看着秦初。

路潼扶着他：“坐好。”

秦初：“不怎么办，就搞地下情。”

秦十五问路潼：“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拍戏的啊？”

路潼回忆了一下：“大一。”

秦十五有印象的只有跟路潼一起到北京的那一次，路凌带着他拍戏。

“大一就拍戏，你读大一的时候，爸爸还在读高中吧。”秦十五回忆了一下：“他的成绩好像不是很好，怎么考上大学的？”

秦初：“我不会学吗？”

秦十五：“可是分数也太低了吧。”他啧啧感慨：“还总是逃课去上网，小姑姑居然昧着良心说你成绩好。”

秦初把桌上的餐点塞进了秦十五的嘴里：“吃你的饭。”

路潼想起那段时光，不由也觉得好笑。

他明明和秦初正儿八经的订婚对象，谈个恋爱好像真是在搞地下情一样。那时候两人都小，头一次进娱乐圈，也没人告诉他当明星也是可以谈恋爱的。

而且路潼当时是演员出生，比起偶像恋爱是职业失格，但是演员的私生活……观众一般都不怎么在乎。他第一次崭露头角是在警匪片中试验一名实习生律师，戏份不多，但是十分悲情。在整个腐败的警局和官僚体系下，唯一一个勇敢热血，善良且天真的新人。

最后为了追查局长儿子死在了天台上，靠着一张脸赚足了观众的眼泪。

这也是大众第一次想去了解这位新人的开端。

秦初当时包场看的电影，跟路潼两人在电影院看的。

看完之后，秦初忽然生出了一股不愿意让他演戏的念头，总觉得让路潼去演戏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就像是把自己的男朋友拱手让人。

事实上证明，他的直觉是对的。

路潼因为这部戏的精彩表演走红之后，情书娱乐的资源如雪飘一样，落到了他身上。从此，跟秦初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早几年的时候，几乎是挤着时间约会。

后面的戏路也算不上坎坷，甚至能称得上顺风顺水，没有一点波折了。

秦十五又问：“那什么时候怀上我的啊？”

路潼僵了一下。

这恐怕是天下做父母的最怕孩子问到的问题。

秦初大言不惭道：“你是捡来的。”

秦十五：“你怎么还用这种哄小孩的话骗我？”

秦初从善如流地开口：“你是我买正装的时候送得小样。”

秦十五：“……你还不如用之前的借口呢！”

“怀你的时候……”路潼忽然开口：“是在出道之前的事情。”

秦十五问：“大一吗？”

路潼摸了摸鼻子：“差不多。”

秦十五心道：那我也没死多久就投胎了啊，效率这么高吗？

秦初：“你是什么眼神？”

秦十五：“一个你成年了没有的眼神……哎哟！”

他捂着脑袋：“你能不能别说不过我就揍我！”

秦初悔改道：“下次……”

秦十五抢话：“下次不揍我了？”

秦初：“下次揍你之前给你个预告。”

边上的服务生忍不住笑了一下。

笑意在嘴边泛起，很快又消失了。

秦十五敏锐的捕捉到自己被嘲笑了，筷子往桌上一放，嘀咕道：“有这么好笑吗……”

服务员怕他会错意，连忙柔声解释：“你们一家人感情真好。”

秦十五指了指自己：“感情好？”

服务员点点头，她终于鼓起勇气，看向了路潼：“请问您是路潼先生吗？”

路潼：“怎么了？”

服务员得到了这个几乎是默许的回答，激动地耳根都红了：“我是您的粉丝，从您第一部电影就开始看了。我……”

大概是上班时间要签名很不合适，服务员纠结了半天，还是没敢说出那句话，只涨红了脸小声道：“我永远支持你！”

路潼也礼貌的回复：“谢谢。”

饭菜陆续上来，服务员再没逾矩多说过一句话。

秦十五趁着她去端菜的时候，开口：“她刚才是不是想问你要签名啊？”

秦初：“一看就是吧，这还用猜吗。”

秦十五：“那为什么不开口要呢？”

秦初掐了一把他的脸：“餐厅也有餐厅的规矩，懂吧，人家这是有职业道德。”

秦十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饭毕，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路潼走到前台，忽然问前台要了一支笔。

秦初知道他要做什么，于是拽着秦十五的胳膊，老老实实地在一边等着。

路潼在一张卡片上签了名，对前台开口：“麻烦帮我转交给四号桌的于小慧小姐。”

秦十五一听名字，“咦”了一声，“这不是刚才那个服务员吗？”

她工作服上面的工卡就是这个名字。

“我妈在给他签名吗？”

秦初：“不然是给你签的？”

这句话不知道打开了秦十五什么开关，他忽然凑到路潼身边：“我也要写！”

秦初拎着他的脖子：“你写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你也是大明星了？”

秦十五据理力争：“我是大明星的儿子好吗！”

他在路潼龙飞凤舞的名字边上，签上了自己歪七扭八地大名：秦书。

摸了还画了一个大笑的圆脸，以及长这两颗尖牙的嘴巴，很符合他的作风。

秦初原本对这事儿无所谓，结果秦十五签完名之后，他也较上劲儿了，秉承着儿子有我也要有的优良幼稚作风，他在秦十五边上也把自己名字签上去了。

态度之认真，仿佛在签一个价值过亿的合同。

路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