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的脚程当然不会太快, 大喊一声跑出书房后,无论嬴政还是在场的朝臣都看向扶苏, 等待他给点反应。
可扶苏像是早就猜测到了胡亥会有的举动似的,脸上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平静的翻阅着随尉缭和李斯而来的奏章。
“不去看看胡亥?”嬴政微微侧过身,低声在扶苏耳边询问。
扶苏抬眼一笑,语气淡然的说:“难道父王会让胡亥随儿臣去战场?”
嬴政在长子肩头捶了一拳,无奈的说:“明年开春之前,王翦将军只需要带着大军驻扎在燕国边境,对燕国摆摆样子就成。你已经两年多未回咸阳宫了,难道还打算一直让郑姬为你担忧吗?她这几年瘦得厉害, 每次见到寡人都追问你的消息, 问题刁钻得让寡人哑口无言啊。”
扶苏明白自己母亲是个柔情似水的女人,从不与人生口舌,能让她对着爱人变得如此能言善辩,一定是太过思念自己的缘故。
愧疚之色从扶苏眼中一闪而过, 他捏紧拳头, 垂首道:“是儿臣不孝了,今冬儿臣便随父王回宫。”
嬴政理解的在扶苏背上拍了拍,笑着将在场大臣指了一圈,开口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在座诸位哪个不是年轻时候便开始四处闯荡。你有这样的心,寡人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别忘了家中还有慈母惦念。”
“哈哈哈, 恐怕是大王害怕家中的婆娘了吧!”李斯笑着揶揄了一句。
嬴政虽然并未立后,可扶苏长公子的地位极稳,称郑姬为嬴政的“婆娘”也不算错,在场几名大臣一愣之后霎时绷不住脸上严肃的表情,纷纷大笑出声,李斯短短一句话立刻将之前有些沉郁的气氛变得热烈。
嬴政笑得尴尬,指着李斯说:“廷尉换上新装之后,人也会调侃了!”
李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摊开双手,苦恼的摇了摇头,叹息道:“哎,这新装就是让人觉得好啊!臣舍不得脱了!”
在场诸臣再次大笑出声,已经把胡亥的事情抛之脑后,唯独扶苏在众人乐不可支的时候,视线悄悄扫向门外,眼神复杂。
胡亥一路小跑,直到气喘吁吁才扶着柱子停下脚步,他回头望了望,确定扶苏公子这么久还没追上来绝对是不想追回自己,脸上闪过一片黯然神色。
胡亥直接屁股坐在地上,费力的喘着,十五落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胡亥的脸颊,小心翼翼的说:“别难过了。”
“我没难过,就是有点跑累了。”胡亥声音没有任何异常。
他从一开始就发现扶苏公子对自己心软,否则以扶苏公子的性格,他真的厌恶一个人绝不会与自己同处一室,但今天意识到扶苏公子对自己心软的程度比自己想象中更厉害,胡亥还是忍不住试探扶苏公子的决心,可惜,自己的计划失败了。
心软和更改决定显然是两回事,扶苏公子没有一丁点更改计划的打算。
“如果扶苏公子铁了心留在军营之中,你打算怎么办?”十五就事论事的询问。
胡亥勾起嘴角,笑得得意,毫不避讳的说:“他如果真的留下,那我也不走了。”
“你在说笑话么?始皇帝不会允许你一个小孩子留下的,军营太危险了。”十五将头埋在翅膀下梳理着绒毛,漫不经心的反驳胡亥的提议。
“谁说我要通知他们自己留下了呢。”胡亥无耻的笑了起来,咬着手指一脸单纯的说,“为了让扶苏哥哥和我恢复良好的关系,我这个不懂事儿的幼弟自然会悄悄躲起来,等到始皇帝走出几十里才现身军营,让扶苏哥哥不能把我送走啊。”
十五:“……Σ(っ °Д °;)っ我果然不该对你的人品持正面期待。”
看着站在自己肩头的白鹰浑身羽毛都炸了起来,胡亥笑得停不下来,他将十五抓到怀中轻轻顺着羽毛,低声说:“不然还能怎么办?撒娇打滚的用处越来越小了,我只能出此下策。”
“我总觉得扶苏公子会一气之下彻底对你一生黑。”十五惨不忍睹的将脸埋在翅膀底下,不忍心看胡亥。
胡亥终于收起脸上的笑容,垂眸冷声道:“现在和那也没什么区别了。”
扔下这句话,胡亥起身回到与扶苏同住的院落,做出一副“老子不伺候了!”的恼怒神色,撅着嘴唇高喊:“把我的东西都送到阿爹那里去!”
随即,胡亥扭着圆滚滚的身体、红着眼眶在配殿中再转一圈,垂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