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去陈家,算是给谭怀玠接风洗尘的。
至于为甚么是在陈家而不是在谭家,就要问问高邈和余靖宁这两个了。
一个当场和谭泽起过龃龉,一个又是最最清高之人,看不得谭泽做派,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好了。再者说,陈家又不大拘礼,众人也好歹能放开些,至于还有没有别的政治上的意味,那就要生一副透视眼,看看在场几位胸中究竟想了些甚么了。
余知葳坐在马车上微微叹气,她今日都还记得陈月蘅在谭怀玠出狱之后第一回瞧见他的场景。
那日谭怀玠回家好生清洗了一番,刮了胡子绾了头发,特特换了一身极宽大的直身,衣摆直直拖在鞋面上。
这才去见陈月蘅。
余知葳虽说知晓他这是为了盖住腿上的伤,可还是忍不住低声问余靖宁道:“你不觉得,他穿宽大的衣裳,会显得他更消瘦吗?那甚么‘衣带渐宽’,他这都“宽”得这么明显了。”
余靖宁脸色难看得要滴出水来,头也没抬,只是叹气。
余知葳皱了皱鼻子,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美人痣——他这个气叹的,搞得我好像多余了是怎么回事儿?早知就不该乱兴奋他们的“感天动地兄弟情”。
她在袖中胡乱扯了扯自己的帕子,心里莫名其妙地不是滋味儿起来。
他几人拜过了陈开霁,并着陈晖陈暄一齐打了招呼这才往陈月蘅的屋中走。
谭怀玠靠着余靖宁,很勉强地撑住了身子,使劲将后背挺直了,这才开口唤道:“月儿。”
声音喊得有些大,原本声音清越的少年郎好似被甚么剌了嗓子,嘎吱一下子就破了音。
谭怀玠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不敢出声儿了。
可陈月蘅还是听见了,豁然一下转过头来:“二哥哥?”那樱草色直身的少年就撞进她眼里了。
谭怀玠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月儿你瞧,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出来了。”
陈月蘅没说出第二句话,直愣愣地盯着谭怀玠就落下泪来。
她是个很懂事的姑娘,她知道自己不能像一般的无知妇人那般只知哭闹,这样不仅没有帮助,还反而会添很多祸事和麻烦。
她不能直接帮上甚么忙,于是在余知葳余靖宁高邈为谭怀玠周旋、为整件事周旋的时候,更是不敢表露出太多自己的情绪。
毕竟以身犯险的不是她。
所以她只能道谢,甚至于会反过来安慰众人“你们别太忧虑了,都会好的”。
可抛开这一切的一切,她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姑娘罢了。嘴上安慰着旁人不要过分忧虑,可她自己怎可能真的不忧虑,无非是将一切的事情都埋在心里罢了。
但当一切尘埃落定,谭怀玠终于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当真还能撑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