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跟韩厂长应该是老熟人了,见了面,寒暄了一阵子。
“韩厂长,咱们明年,能给多少指标啊?”大哥给韩厂长递烟,并给点上了火,大哥自己是不抽烟的。
“不好整啊,现在各地都在要指标,农民开始意识到化肥的好处了,咱这进口的化肥好卖,进口的货是有数的,我给谁是不给谁是啊。”老头儿一个劲的摇头。
“您说的是啊,但是咱们这么长时间的老关系了,您好歹也得给我批点儿吧?”大哥跟着套交情。
“这是谁呀?”韩厂长也不说答应不答应,转移话题,问起来明子的身份。
“韩厂长您好,我是省大学的学生,正在做化肥使用方面的市场调研,一直听大哥说韩厂长随和,这不跟着大哥过来见识见识,也希望能从您这儿获得第一手的宝贵资料嘛!”明子没说自己是记者,只说是学生,还把学生证拿出来给韩厂长看了看。
“啊,大学生啊,了不得,了不得。那什么,我安排个人儿,带着你在厂里转转?”这年头大学生金贵,都知道大学生毕业之后前途无量了,不是情商太低,太不会办事儿的,一般的地方,都不会太为难的。
“那可就多您了。那韩厂长,您先跟我大哥聊着,我先去厂里看看?”等韩厂长叫一个叫小周儿的人过来,明子就离开了。
在厂里转了一大圈,跟小周聊了一个多小时,再加上跟仓库工人们闲聊了几句,明子大概知道这厂子一年的库存和管理层的结构了。
还别说,这位韩厂长真是个厉害人物,在厂里基本上是一手遮天,下面的工作人员也多跟他有关系,很多都是他的亲戚。因为这几年业务发展得好,挣了不少钱,每年上交的税收都不少,上面领导也不怎么管化肥厂里事儿。
明子回来的时候,大哥已经从韩厂长的办公室出来了,正在校门口的门卫室里等着明子呢。
哥俩一碰头儿,信息互通。心理就有数儿了。还是得跟韩厂长搞好关系。大哥这一年给他送得东西不算少了,才拿了两百吨的指标,运回老都县城,批给农机公司,一吨的差价才三十块钱。去掉送礼和运费、路费,就能剩下四五千块钱了。这折腾劲的,还不如明子卖一年份饭剩得多呢。
“哥,不行,咱们得下大本钱,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这儿还有两万块钱,回去咱就收猪肉,给他运一车啦,我还就不信了,拿不下他。”明子发狠,就不相信了,这年代的人能见过什么大手笔啊,一大通“福利”送下来,就不信拿不到指标。再说又不是坑谁,就是为了要点指标,也不是坑谁骗谁了。这啥事都按计划来,是烦人。
“那万一要是没挣回来这些钱,咱们不赔啦?”大哥的原则向来是不动根本,宁可小来小去的挣,绝不会进行堵博式的投资。
“没事儿,哥,反正我那钱放那儿也是放着,赔了也不影响我什么,我不是还有工资呢嘛。万一挣着了呢,不就挣着了嘛。”明子想得开,那钱放那儿就是死钱,不动起来肯定不行。再说赔也赔不哪去,不是还有两百吨的指标呢嘛。
“我这儿也有点儿钱,那咱俩一人出一半吧,万一赔了,得给你留点儿吧。”大哥总是把事儿先往坏处想,做好一切不好的准备。
“不用哥,你那钱还是留着,一大家子等着你养呢。我是自己吃饱了全家不饿的。怕什么呀。再说了,我真没钱了,你还能不管我呀?”明子就跟大哥以小卖小。
大哥一想也是。家里还好几口人指着他过活呢,他还是得求稳。
哥俩定好了方向,回到家就开始收猪肉,收粉条。明子回单位送稿子,收肉的事儿都是大哥在办的。还好家里人多,冬天的,也都闲着呢,大姐夫二姐夫三姐夫都在自家屯子周围帮着收,还有堂姑姑和几个姨家的表兄弟们,都没闲着。
进了腊月,到底凑了两大货车的猪肉和半车的粉条,花了明子五千多块钱。一起给送到芬河化肥厂去了,就说是给厂里工人送的福利,别的啥也没说。
五千多块钱的东西。不是开玩笑的,大哥一个月的工资才三十二块五毛钱。一年才挣不到四百块钱。就是韩厂长,他一年工资顶天也不会有一千块。一下子就送了他五六年的工资那么多的东西,就不信拿不下他。
因为这么一大笔有点赌博性质的投资,大哥这个年过得就比较焦灼,明子心里也直打鼓啊,她也没干过这样的事儿啊。还得特别潇洒的开导大哥别想太多,才花了五千多块钱,比预想的省多了,就是都找水漂了,也赔不上什么。
小文哥已经入了党,延长了一期兵役了,又回来过年了。明子都觉得,他这兵当的,是不是也太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