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 清晨。
卫老太催着卫大丫与卫二丫起了个大早,由卫大丫与卫二丫去灶房烧饼做饭,卫老太自己却没动, 她躺在炕上又开始琢磨事儿,嘴里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不管了,等喜丫头醒过来之后,可得好好同她说说, 不能再给家里招这招那的了, 万一被老天爷给盯上了, 那该怎么办?这么大一家子人,多费点力气在乡间地头上, 就不信种不出粮食来,之前我一个人带五个都养活了, 现在这么多人,还能给饿死了?”
“四柱媳妇也得叮嘱叮嘱, 有些事儿大人心里知道就行了, 不能同娃娃们说,让那豆丁大小的崽子也跟着操心,这不是造孽么?”
卫老太一边嘀咕一边起床,等她把屋子里收拾利落之后, 卫大丫与卫二丫已经将早饭做的差不多了。
一家人吃过早饭,谢玉书帮姚翠芬收拾去京城的东西,卫大柱兄弟几个蹲在堂屋里唠接下来的打算,准确地说, 是上进的卫大柱同志实在看不下去自家三个弟弟整日都窝在地头上做恋窝的老家雀儿了,想让自家三个兄弟也都出息一点。
然而卫二柱、卫三柱与卫四柱的反应是这样的:
卫二柱:“哥,我除了种地之外,还能干啥?”
卫三柱:“哥,我除了种地之外,啥都干不了啊!”
卫四柱:“哥,我只会种地。”
卫大柱差点被嘴里的烟给呛着,他张着嘴,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家三脸懵逼的兄弟们,默默吸了一口烟,道:“办法和主意都是人想出来的,你们抽空都动脑子想想,别觉得守着乡下地头就能吃饱饭,这年成越来越差了,多少蹲在乡下地头指着靠土地吃饭的人都是守着守着就饿死了?”
卫二柱、卫三柱与卫四柱听了卫大柱的这番话之后,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由呆瓜变成了苦瓜。
因为卫大柱说的都是大实话,种地看天,年成不好的话,纵然是把自己扎根在地头上,粮食也长不出来。
每天辛苦下地挣工分,累死累活忙一年,生产队分到的粮食将将够吃两个月,得亏头道沟这边的山地多,家家户户都开了荒,日子过得紧巴些,到底是能吃饱饭活下去的,若是没开荒,估摸着一家人都得上吊。
卫二柱狠狠吸了一口纸烟,“大哥,我也想做点别的事情,让家里人吃饱穿好,可祖祖辈辈都靠着地头吃饭,我觉得这就是命!”
卫三柱附和,“对,我也觉得,这就是命!”
卫四柱没有吭声,他闺女那么有福气,他觉得自己命好,不应当一辈子都在乡下地头刨食。
兄弟四个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就到了中午饭点儿,卫大柱估摸自己联系的车很快就要到了,便去催了催谢玉书和卫老太。
怎料卫老太正老神在在地坐在木墩上晒太阳,顺带着收拾去年秋天晒干的干菜。
“妈,准备午饭吧,我估摸着部队里调过来的车很快就到了,咱早点把饭吃完,不要让人家来了之后等咱。”
卫老太抬头瞅了瞅天上的太阳,见烈日高悬,问卫大柱,“大柱,你和玉书原定的是几点中的车来着?”
卫大柱愣了一下,“上午十点半,从县城去省城的客车,现在估计已经在半路上了。”
卫老太‘哦’了一声,继续低头拾掇菜,等把菜苗都收拾干净,卫老太才站起来,将装着菜干的篮子递给卫大柱,吩咐说,“你去把这些菜都拿给大丫,让大丫挑一些炖了吃,妈去看看那小丫头,妈总觉得那小丫头快睡醒了。”
卫大柱挠头,“要是醒了就好了,省得去京城折腾一趟,大人小孩都受罪。”
卫老太刚进卫四柱他们住的那间屋子,孙二英就脚下生风地跑了进来,见卫大柱在,连忙问,“大柱,你.妈呢?”
“在这儿呢!”卫老太的声音从卫四柱屋子里传了出来。
孙二英火急火燎地跑进去,见姚翠芬与谢玉书正在收拾包袱,看模样是要出远门,她问,“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翠芬这不是还在月子里吗?怎么就下地干活儿了?赶紧上炕去!”
“都是乡间地头的人,哪有那么娇气?这是我运气好,把孩子生在腊月里,刚好赶上地里头没什么活儿,若是把孩子生在其他月份,那顶多在炕头上躺两天,第三天该下地还是得下地去。”姚翠芬应道。
“也对。”孙二英问卫老太,“姐,你听说了没?小英和她孙子王铁蛋儿都住院了!小英扭了腰,好像腿骨也被砸得伤着了,她们家那孙子伤得厉害,据说是脑壳儿上缝了好几针呢,听说是被板砖拍到脑门上了,能不能醒来都是两说,就算醒来了,后半辈子也怕成了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