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听了贾母的话,这才止了害怕与哭声,道:“回太太的话,奴才不敢胡说。确实是有喜事,刚才外头有人来报喜说我们府上大爷家的瑚哥儿这一科秋闱中了江宁府第一名举人,说是什么会元老爷来着。”
贾母听罢,愣了一下,大喜过望。忙招呼人去把报喜的人叫了过来,仔细打听了,消息确实属实。
众人听了忙都跟着恭喜称贺起来。贾母也觉得十分有面子,忙喊了丫头过来一一打赏了前来报喜的人。
如此这般,不一会儿,贾瑚中了举的消息就四处传扬开来,府里上上下下也都精神为之一震。就连因着张氏的去世而显得悲伤低迷的气氛也似一瞬间就解冻了似的。
除了内院的众女眷不断地在谈论着这个在京里并不怎么出名的“少年才子”贾瑚外,外院正在招待各位来吊唁的亲朋故旧贾代善和贾赦等也是十分的兴奋。特别是贾代善,很是高兴地大笑了起来,连说三声“不错”。
周围人见了,也是不断地称贺恭喜,一时间,倒是让人忘记了这是张氏的丧礼。
至晚间,贾瑚被叫到了贾代善的书房。
贾瑚不卑不亢地走了进去,打千儿行礼问安道:“祖父安!”
贾代善随意应了一声,就叫了他起身。
贾瑚没有多言,也没有忐忑,心中大体知道贾代善叫他过来的用意为何。
贾代善等了半响,见贾瑚依然只静静地如挺拔的青松一样垂首直立,不由赞许的点了点头。心下暗想,沉稳,大方,不骄不躁,是个好苗子。
贾代善抬头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个他并不熟悉的长孙,像是头一回才注意到当年那个在他记忆里不言不语爱哭瘦小的男孩子如今已经出落得身材挺拔,聪明俊秀,温文尔雅,能独当一面了。
想着,贾代善开口道:“瑚哥儿是吧,今年多大了?”
“回祖父的话,孙儿今年十五了。”
“十五了?也到了舞象之年了。”贾代善一边说着,一边感慨着当年贾赦他也是在这个年纪的时候第一次跟着父亲去战场。
即使已经过去多年了,却依然历历在目,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转眼间,几十年过去了,他的孙子也到了这个年纪。
回过神来,贾代善突然没有了长篇大论的兴致,只拿了一块御赐端砚,上好的几块徽墨给了贾瑚,又顺带着说些虽然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是依然不能骄傲,还需要好好努力等等。
说完了这些套话,最后,贾代善开始转入正题,严肃道:“如今你母亲刚去世,明年的春闱你是不能参加了。这对你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虽说你这一回侥幸连中两元,但是因着年纪小,历练不足,有些事情还是不够通透。趁着这三年守孝的时间,我准备安排你去扬州跟着你姑父学习一段时间。他和你吴家母舅是同科进士,并且他还是探花及第。”
说到此处,贾代善也隐隐地有些得意自己挑女婿的眼光,不由笑了笑,继续道:“即便你跟着吴知府学了几年,但是因着出身不同,经历不同,看问题的角度和深度也不同。吴知府也算是个能人,可是关于这方面经验,你姑父倒是更能给你指导。”
贾瑚往常跟着吴立行的时候,也常听他提及姑父林如海的事,言谈中对他这个同年很是崇拜和推崇,让贾瑚若是有机会能得他指导,必定会有更大的收获。
于是,贾瑚欣然应了下来。
因着贾代善也是酷爱读书之人,这从他平素里更喜欢喜爱读书的二儿子贾政就可以看出来。
接下来,祖孙二人又一块儿交换了不少关于学问的观点,某些问题上,每当贾代善提到一个话题,贾瑚都能有所应对,并且言之有物,也还能给出可行的建议以及如何实践等等。
一时间,祖孙二人因着讨论学问倒也其乐融融,差点儿都忘了吃饭的时间。
还是贾代善的小厮过来提醒,二人才意犹未尽的结束讨论。
因着贾瑚还在热孝期,他还得去张氏灵前跪着答谢客人吊唁,贾代善也没再留他,只吩咐人送他回灵堂。只是在贾瑚行礼高退时,不经意地提了一句:“羽翼未丰之前不要轻举妄动。有些时候一个孝字是个可以毁了一个人的一生的。只有当你有了绝对实力的时候,你才可以改变自己和他人的命运。比方说,吴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的婚约问题。”
贾瑚听了,刚要开口。贾代善就打断了他,道:“你回去吧。想要守护自己的珍视的人,必须靠自己。他人,哪怕是最亲近的人,有时候也是靠不住的。我言尽于此。你去吧。”
贾瑚听了也没在多做纠缠,就跟着小厮的引导走了出去。
而坐在书案后方的贾代善看着贾瑚离去的背影,心里除了有些骄傲得意之外,也有些不是滋味了,颇有些长江后浪推前浪,英雄迟暮的感慨。
不过,随即肚子里传来的咕咕叫声打断了他的感慨,他嘴角儿一勾,笑了起来,道:“传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