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转过脸随手拿起一个零件,表现得好像突然发现了那零件有什么绝妙之处,“关于什么?”
“关于霍华德。”史蒂夫说。他们本就是因为霍华德的死才找上了九头蛇。所以当巴基在九头蛇的基地里被发现,当娜塔莎说出他是几十起刺杀案的嫌疑人,那么只要是智商正常的人,都会很容易地将霍华德的死和巴基联系在一起。
更何况托尼还是个被称为“当代达·芬奇”的天才科学家。
托尼用力地将手里的零件掷向远处,发出一阵叮铃咣啷的声音。他发誓要不是现在自己没什么力气,他一定会站起来狠狠地给史蒂夫的俊脸一拳。“你就是非要把什么话都说明白,对吗?”托尼口气很冲地说。
“掩饰并不等于一切都没发生过。”史蒂夫说。
他本以为他们还会有很久才能找到巴基,以为霍华德死亡的线索,至少在他和托尼经历过几次并肩作战后才会浮出水面。但现实却是,他们第一次一起战斗,第一次是一个团队,鲜血与生命就已经横亘在了他们之间。
史蒂夫从这件事中领略到了命运与世事的残酷。他开始不敢肯定,以后是否每一次都能化解自己和托尼之间的矛盾。因为他们是超级英雄,生命、鲜血是他们一生中永恒的主题。
假如再有一次,他和托尼之间横亘了更多无辜者的生命,他们该怎么办?
史蒂夫想不出答案。他所能做的,只有坦诚,坦白自己的想法,甚至是自己的伤痛。至少这样,托尼不会误会自己,不会认为自己不在乎他这个朋友。
托尼转过头愤怒地看着他:“所以你就一定要揭开这个伤疤,让所有人都痛苦?别跟我说什么割去腐烂的血肉,伤口才能更快地愈合,这些都是狗屎。”
那个很有可能杀了他父母的人现在就躺在他的房子里。他真的应该当时就立刻给他一枪,好结束这糟糕透顶的一切。而不是侥幸想着或许凶手不是他,或者因为史蒂夫那些眼泪就心软到手下留情。
“很多伤口永远都不会愈合,托尼。”史蒂夫看着天花板说,“也永远不要相信什么时间能治愈一切。”
托尼的愤怒被这番话暂时浇灭了。他原本以为史蒂夫会跟他讲些如何疗伤,或怎样做个圣人的大道理,那样的话,他真的会戴上手甲再给他一拳。
“我过去的人生告诉我,你得学会和一切不好的东西共存,愤怒、痛苦、自责、悔恨。”
史蒂夫偶尔也会想念他上辈子的生活——不是很富有,总为攒钱、买房和按时交稿而苦恼,平凡又枯燥。老实说,他并不十分喜欢那样的生活。但至少,那时候他不会总是在失去谁。而在这个世界,一觉七十年,醒来后,他就只剩他自己了。
“哈,那我可没看出来。”美国队长永远都是光明伟大的,史蒂夫永远都是正义包容的,而托尼讨厌这一点。
他只觉得这样的表现虚伪又冷漠,就像霍华德在他记忆里的威严又从容不迫的样子。他们什么都不在乎,所以才总是对什么都很积极,都很淡定。而他就像个杞人忧天、多愁善感的小丑,根本没人在意他在想什么,他想做什么。
托尼憎恨别人跟他说“别在意”、“一切都会过去”,见鬼的他非常在意,而且该死的所有事情都没有过去。
他痛恨失去。
史蒂夫头枕着手臂,闭上双眼,“我以前就不止一次地想,假如我当时抓住了巴基的手,或者掉下火车的人是我,结果可能都会更好。刚刚在楼上,这种想法强烈到我几乎就要认真地去实现它。”
托尼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怎么实现?逆转时间,回到过去?”
史蒂夫睁开眼睛看着他,“你想吗?”说真的,他对这个想法是有那么点微小的心动。
托尼看了他一眼,“逆转时间根本不可能实现。我都懒得跟你讲那些科学原理,你也听不懂。少看点科幻电影。”
史蒂夫转回头。
好吧,他一点都不失落。
两人就这样沉默许久后,史蒂夫才再次开口:“在我还没有真正走上战场的时候,我其实是有些自卑和敏感的,特别是在面对巴基的时候。他高大英俊、有礼风趣,家世虽然不算显赫,但也衣食无忧。而我只是个病弱的小矮子,一无所有,大多数时候都在街头流浪。”
“你的故事真多。”托尼忍不住吐槽。
史蒂夫轻轻地笑了起来,“是啊,毕竟史蒂文·罗杰斯都快一百岁了,人老了就爱讲起年轻的时候。”他转过头看着托尼,“而且我的记忆力很好,如果你想听,我连我第一个暗恋的女孩都能跟你说说。”
托尼听到这个突然来了兴趣。他深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道理,“说吧,我想听。”
“我第一个暗恋的女孩,不,女人,是一个舞女。那时我十四岁,总是混进酒店里看她表演,她有一头红发,笑起来很温柔,还有,咳,”史蒂夫清了清嗓子,“还有那双白花花的大/腿。”
“什么?!”托尼发出一声怪叫,脸上的表情在震惊和爆笑之间。
史蒂夫捂住自己的上半张脸,加重了语气,“十四岁,拜托,我那时候只有十四岁。”
然而托尼的笑声已经大到快要把楼上打了麻醉剂的巴基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