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又叫秋菊拿出那件白底红花的衫子,系着茜香罗裙。
待穿戴妥当,即刻启程上山。
一路上果然引得诸多注目,许多人都笑道:“你这衣裳好,配的首饰也好看。”
琳琅谦逊一番,方回自己家。
虎哥儿正蹲在门口树下看蚂蚁搬家,只二妞在一旁看着。
见到琳琅回来,光彩夺人,虎哥儿慢慢站起来,大叫大嚷地扑了过来。
琳琅多日不见儿子,自然十分想念,接住他沉甸甸的身子,一手扶着他,一手拿手帕给他擦汗,问道:“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太婆婆呢?”
虎哥儿一头往她怀里钻,朝外面胡乱指,道:“姥姥家。”
琳琅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笑道:“你这孩子,难道不记得姥姥家了?”
虎哥儿才不理,一个劲地要抱。
琳琅抱他在怀里,虎哥儿不断伸手去抓她额前垂着的宝石。
琳琅往后微微仰头,道:“再抓,可不疼你了。”
虎哥儿撅嘴道:“妈坏!”
琳琅叫翠儿先进屋安置东西,自己拿了一把扇子逗虎哥儿在门口顽,又看了一回蚂蚁搬家,才起身,正要进门,便听虎哥儿朝身后一指,道:“婶!”
琳琅转过身来,只见陈安人笑吟吟地走过来。
琳琅眉头轻轻一皱,没有说话。
陈安人眼光在琳琅头上一溜而过,笑道:“我有话跟你说呢!”
琳琅已猜得她来意,心中冷笑一声,便往屋里走,道:“有什么话,进来说罢。”
进了堂屋,才落座,二妞还没倒茶来,陈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道:“你头上这金凤真别致,竟是我没见过的,明儿你借我戴两日可使得?”说话间,充满了十分的羡慕之意。
琳琅并未答应,只问道:“你上回借我的镯子呢?”
陈安人忙忙地从手腕上褪下来,放在桌上。
秋菊上前拿过来,细细端详一回,呈给琳琅道:“奶奶,我瞧着倒像是变形了似的。”
陈安人登时紫涨了脸。
琳琅也没看向镯子,只剥了个果子喂虎哥儿吃,又让陈安人,口内慢慢地笑道:“陈安人是什么人?最是小心不过的了,怎么会把我的首饰弄得变形?别是你看错了罢?”
秋菊道:“我怎么能看错?我记得真真儿的,上回拿出来时,孔雀纹还是对称的,炸得十分鲜亮,金丝雀纹编得也十分清晰别致,如今一看,另一个镯子还罢了,这一个镯子上的雀尾已经模糊了,像是多了个牙印儿似的。”
琳琅瞥了一眼,便知秋菊说的不错,看向陈安人的脸色,微微笑道:“陈安人必定不是有意的,金子本就软些,哪里耐得起牙咬手捏?也不知是陈安人家哪个孩子这样淘气,拿这镯子出气。也罢了,不过花几个钱,叫人熔了再做新的,横竖新的更别致。”
之前陈安人每回有借有还,且将首饰保养的很好也还罢了,如今,偏弄坏了镯子。
琳琅不觉多了些怒气,暗暗后悔不该借她。
偏这样的小人,却万万不能得罪,除非自己身份远远高过她,且不必受她掣肘。
陈安人自然不敢说是自己这次戴着镯子回娘家时,遇到妹妹也回来,因吵了一回架,她吵着要自己戴过的金凤,又说父亲偏心只给自己陪嫁这样好的累丝金凤,但自己是借来戴的,哪里能给她,恨得她来咬自己的手,不妨咬到了镯子上,倒险些崩了她的牙。
这些事情,陈安人不好出口,便呐呐地道:“是我妹子家的哥儿淘气,咬着了。不然我拿去叫人给你重打?只是再做不出累丝这样精巧的工艺来。”
琳琅心里对她已是十分厌恶,但这种人也极常见,便淡淡一笑,道:“这也没什么,不过多花几个钱罢了。可巧我知道一个极好的匠人,打的好首饰,做得好累丝,工钱又便宜,我今儿戴的首饰便是他做出来的,明儿回城,再托他修整那镯子罢。”
陈安人眼前登时一亮,探过身来看她头上的累丝金凤,果然十分别致,便问道:“果然有做得好累丝工钱又便宜的金匠?我怎么就没见过?这金凤果然是他做的?真真好别致好精巧!嗳,也不瞒你,我们对城里不熟,只听说好工艺的匠人寻常人都是难得见到的,不然我积攒的那些压箱钱,也能打好几套首饰了。我也不是没钱。”
琳琅微笑道:“别家收二成的工钱,邢金匠却只收一成呢,做得活计也好,我已经托他给我奶奶做一套,我再做一套,还有一些零星物件。”一面说,一面暗暗朝秋菊使了个眼色。
秋菊如今才明白琳琅的所作所为,忙笑道:“正是呢,比别家便宜一半,且都是新鲜花样。倘若孙大奶奶拿了金子叫他做,必定能做出更精巧的来,胜过我们奶奶那金凤,毕竟奶奶的首饰颜色不鲜亮了,式样也老旧了,穿戴出去不体面。”
其实琳琅的金银首饰在出嫁前都收拾过一回了,并无老旧不鲜亮之说。
但秋菊素知陈安人脾性,故有此语。
秋菊说得天花乱坠,仿佛只有邢金匠做的首饰最好最体面,陈安人却听得眼睛越来越亮,忙问邢金匠店在何处,秋菊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又特地拿出琳琅留着带回山的首饰画册给她看,果然迷住了陈安人的眼,不等琳琅再开口,便匆匆忙忙地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