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开路！”

随着村里老人一声颤巍巍地呼喊, 列队的人流开始缓慢地移动。

镇长葬礼的这天, 怀树乡的众人再一次穿上了那套青衣裋褐。

虽然都是同一套衣服，但是此刻的青衣带来的感观和土地祭时截然不同，人群在仿佛空气都凝滞般的肃静中一步步地走过了镇长生前熟悉的道路。

“过桥！”

老人的声音带出了人群中压抑的低泣声，夏秋看到德叔将呜咽得人都有些抽搐的牛阿姨搂进了怀里。

怀树乡的众人中，感性的阿姨婶婶不少已经泪流满脸, 眼眶泛红的汉子也不在少数。

沉默地迈过小溪，往日的回忆纷纷涌现，夏秋攥紧手强忍住了回头看的欲望。

从此以后, 这条溪水边再也无法看到镇长钓鱼的身影，再也无法听到镇长讲述人生的哲理，再也看不到他搂着锦鲤不愿松手时口是心非的模样……

现在走着的这条山路上也再也看不到镇长背着手慢慢悠悠溜达, 随口还哼着小曲的悠闲姿态。

“下山！”

夏秋的鼻腔泛起了酸。

一旁的谢书伸手安慰地拍了拍夏秋的肩膀, 夏秋点点头，深呼吸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

透过比肩接踵的人群，他一眼就看到了身处最前方的夫人。

夫人抱着镇长的照片, 脊背僵直, 一头掺杂着些许白丝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 她昂着头一步步地向前迈进着。

夏秋没法看到夫人的表情, 但是能想象到。

自从镇长去世后，夫人再没有在人前流过一滴泪, 她总是握着镇长的手愣愣地看着，一言不发。

这不哭也不闹的样子反而让人更为揪心。怀树乡的大家背地里暗暗地谈过了好几次，虽然都不觉得夫人这种性格坚强的女性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大家还是专门排了人看顾一下夫人。

毕竟，不是本人、不到最后一刻，谁都没办法想象到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到底是什么。

“到庙！”

老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大家走到了今天的终点——土地庙。

老人晃了晃手中的白灯笼，推开了庙门。

平时总是不着调的土地神在大厅中正襟危坐、面容肃穆。

老人和夫人一起迈步进入了庙中。

“生从地头来，死从地头去，时辰报与老爷知。”老人一边念着悼词一边递上了镇长的年庚帖。

土地神接过帖子，转身走向了偏殿——那里放着怀树乡所有亡灵的生死记载，也是怀树乡大家每年土地祭时候祭祀的对象。

夏秋抿着唇闭了闭眼。

“辞行！”

随着老人悠悠的唱词三鞠躬完毕，也就是向镇长做完最后的道别了。

庙门关闭，自此就是真的天人永别了。

人群就地解散，夏秋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去夫人的身边说点什么。

逝者已逝，亲人的悲痛只有靠时间一点一点的抚平，旁人就算说上再多也没什么用。

“我们走吧。”夏秋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紧紧搂着镇长照片的夫人。

没什么好再犹豫的了。

夏秋转头时候前所未有地坚定了自己的目标。

任务必须继续完成，世界自由度百分百将会是他最终的目的。

魔兽会逐渐苏醒、人性会变得复杂，等等这些缺点都抵不过亲朋好友将会毫无预兆骤然离世带来的痛苦和惶恐。

镇长的去世真是让夏秋对“设定”这个词了解得入骨三分。

这种设定在夏秋看来简直就像是在否定这个世界的人作为“人”的存在一样。

终其一生勤恳踏实的过日子、坚持认真的保重身体，为了和亲人朋友爱人一起长长久久生活在一起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终究抵不过设定中的一组代码。

亲情友情爱情，所有的人类感情在设定中都是没什么存在价值的，既然是创造出来的npc那么按着设定走完程序流程就可以了。

生、死？那只是代码的输入和删除而已。

身处在这个世界的人对此无知无觉，只能被动接受，然而知道内幕的夏秋没办法当自己不知情。

夏秋能接受死亡，但是绝不接受这种设定的死亡。

世界自由度的继续发展势在必行。

“你的简历我很满意，我不在乎有没有相关工作经历，但我蛮喜欢你的诚恳的，”夏秋笑着对面前的人道，“实习期半个月，期间工资按实习工资来，包吃包住，加班以及假期有额外补贴，年底双薪。你看下合同，没问题的话签了可以和之前那位一起去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