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武术冲绳岛（四）

“变了？”

“对，变了。”亮低下头，蹲坐在台阶前，“自从她从医院恢复……不对，应该是更早以前，在她遇到藤堂之后，她就变了。”

谦也看着他，坐到一边。

“什么地方变了？”

“我也说不清楚！”亮烦躁的抓了半天脑袋，好久才开口，“她刚来我家的时候，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我当时只是觉得那个女人又把另一个麻烦扔给了爸爸！后来老爸跟我说了香惠子的事，他告诉我，不该让那个女人影响到香惠子。‘不能由那个女人再制造一个悲惨的孩子了！’——我是这么觉得的。于是我开始学习做一个哥哥。做个，能够保护香惠子的哥哥！直到，直到她被人从楼梯上推了下来……”

亮忽然停下了话头，缄默不语。

其实亮的心里很明白，真正让他正视这个妹妹的，是自家老爸的那段话。不过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是不愿意讲出来。或许是直觉告诉他将出来后会引起的新话题并不大适合谈论吧。

谦也并不插话，只是看着面前池子里被泉水冲得“啪！”一声响的竹筒。

“那是第一次，我真的感觉到我有多失败。对于这个妹妹，对于她的从前，我几乎一无所知。父亲不告诉我，她自己想不起来——或许是想起来了却不愿意思说——我没有任何线索，无从得知，也不想忍足和长太郎他们有渠道可以查。我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原地打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她回头向我求助！可是一次也没有。”

亮一口气说完，心里仿佛舒爽了很多，一种力量驱使他继续道。

“我看着她坚强的面对每一天；看着她脆弱的将所有我们所不知道的悲伤隐藏；看着她明明很难过，却对着我们露出笑容；看着她明明想哭，却什么也流不出来。我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却帮不上忙。我知道有些事情我无能为力，可是却实在不想以无能为力为借口什么都不做。这个时候，她忽然一夜成名，成为了音乐界的新星，更被誉为天才少女！虽然我心里明白这对她未必是好事，却也由衷的为她高兴。因为她的努力与成长是我亲自见证过的。拿单簧管拿到肌肉酸疼的手臂，明明身体不好却为了练习肺活量而坚持每天进行的晨跑，我都陪在一边，默默地看着，看着她一步一步的活出自我。

过了不久，发生了一件事，我终于看到了她的眼泪。你相信吗？我当时甚至是非常高兴的！因为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失声痛哭，第一次向我求助！那次真的让我感受到了，我这个哥哥，并不是想象中那么没用！至少我能在她累了的时候为他提供一副肩膀让她依靠。那个时候的我,有多自豪！可是，所有的事情似乎在慢慢的起了变化！”

亮松开了捂住眼睛的手，抬起头来。

“那场高烧之后，她似乎变了个人。果断的处理原本麻烦不堪的事情，对于各方面的考虑，成熟的想法和对待别人的方式，让我模模糊糊之中感到了她的某些——怎么说呢——特质！对，就是特质！当她在病房里喝止那些家伙的时候，当她对于媒体事件做出判断的时候，尤其是当她在房间里劝我接受藤堂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这个我曾一度想呵护的小女孩，早已经超越了我的理智，成为了一个优秀的人……”

忽然发觉这样的说法很可能会被人嘲笑是在自夸自家妹妹，亮不自然的咳了一下。可是既然已经说了出来，也就不再在乎会有人嘲笑什么的了。事实上身为听众的谦也也并没有表示任何的嘲笑意图。

“我再次感到了无力感，感觉香惠子已经丢下我，或者快要丢下我，一个人往前跑，而且离我越来越远了。同时也感觉，我并不能带给她任何她所需要的东西。自己口口声声说着要保护她，却险些连自己可以交出的屏障也舍弃了；明明决定了要让她幸福，却自己都矛盾的不愿意接受藤堂。总觉得，接受了藤堂就是一种对前尘的背叛。我知道我应该回应老爸，可是见到藤堂，却又做不到，给不出好脸色；明明想好好相处，可是又无法平静的跟她说话。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差劲。我越想，脑子就越混乱；而越混乱，就越无法做到自己应该做的事。

有人告诉我，我应该和香惠子好好谈谈，只有把事情摊开才是解决的方式。可是一想到我说出这些以后大家可能有的反应，我就裹足不前了。其实我大概也知道，香惠子如果知道了我的想法，大致会说些什么。可是那样不是更加显出我这个哥哥的不中用吗？‘不合格的儿子’、‘不合格的哥哥’，我这个人，也真够失败的。”

亮说着，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布满晚霞的天空。而墙角的人，却低下了头。

“说完了？”半晌，谦也微微一笑，“要听听我的意见吗？”

“唔？”亮转过头。

“我觉得……你根本没必要为了这些事情发愁……”

“什么……”亮似乎被谦也这种轻描淡写的口味激怒了。

“听我把话说完！”后者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我听了你的话，总结了三条，你看对不对。首先，你对你自己没有办法帮助你妹妹而感到痛苦；其次，你认为你妹妹不需要你，所以你感到痛苦；第三，你为你自己无法坦率的对待他人而感到痛苦……我又没有说错？”

亮木讷的点点头。这边墙角里的人也跟着点点头。

“好，我们先说第一条。你觉得，你没有办法帮助你妹妹？你为什么就能这么肯定的说你没有帮助过她？当然，我指的帮助，并不是什么实质上的帮助。其实人与人的关系很微妙。冥户君听过这样的话吗？‘存在本身的意义’。”

看到亮茫然的看着自己，谦也继续说道，

“就是说，有的人的存在，对于另一些人来说，本身就是一种生存的意义。当然，说生存，好像用词不当。但是这个世界上，就是会有这种事。就是，即使你什么也不错，也会有人为你而活。不仅仅是那些用来哄中年妇女和无知少女的风花雪月的时代剧中的爱情，亲情和友情，也是一样的。说不定你的妹妹，正是因为你而努力的活着……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啦！至于真实性嘛，你自己心里清楚了。

至于第二条。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妹妹不需要你呢？任何人都有坚强和脆弱的时候，而亲人和朋友的作用，也体现在这个时候。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在她坚强的时候鼓励她，脆弱的时候支持她，如果你只看到了她坚强的时候，而忽略的在这些东西后面她可能要面临的痛苦，那才真的是你失职了！”谦也忽然嬉皮笑脸的说，“哥哥嘛，就是这种时候拿出来用的！”

“……你的表情让我开始同情起忍足，哦，我是说侑士来了。”

“谢谢！那么接下来第三条，你的无法坦率……关于这点，我不做评价，你自己看着办。”

“哈？”

“哈什么哈啊？我的意思是，你的不坦率，本来就是你的风格嘛。借用侑士说过的一句话，你冥户亮要是哪天坦率起来，如果不是世界末日，就是神监督要搞同性恋了。”

“呸！神监督搞同性恋不就是世界末日吗？”亮一脸厌的说，想来是深受《美丽天堂》之苦了。

神搞bl？倒不是不可能啦，只不过找不到合适的配对啊，总不能让他跟伴爷……

转角处的人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当然了，要解决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毕竟你这么一直僵着，大家都会很尴尬吧？其实你只需要给个手势，递个眼神，或者说每句话之后多句解释就行了。”

“……我怎么觉得越来越复杂了？”亮小声地嘀咕。

“好了，聊了这么久，我们该回大厅了。走吧！不坦率的小孩！”谦也嘻嘻笑着看着亮站起来走上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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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啦，香惠子小姐，您采了多少……咦，一个都没有？”掌勺的竹内走过来，惊讶的看着坐在转角处的香惠子手里的竹篮。

“对不起……”女孩的声音参杂了些哭音，“架子太高了，我够不到……”

“啊啦，就为这种小事哭啦？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似乎是误会了香惠子脸上的点点泪痕，欧巴桑很爽快地接过篮子，“对了，您到底要用多少苦瓜？”

“请您将青的、也就是最适合这个时候吃的果实通通摘下来吧！”不想引起他人的注意，香惠子擦干了泪整理了一下，“除此之外，我刚刚要的东西您都找到了吗？”

“是！水果当然不成问题，番茄、红椒、胡萝卜以及七味粉都是现成的，唯一欠缺的是你说的墨西哥辣酱油。我们用的我们冲绳本土产的辣酱油，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哦？那就好！”

“但是香惠子小姐，您要这些东西做什么菜啊？”

“做菜？我不是做菜啊！”香惠子笑眯眯的说，“我只是做一份送给比嘉中网球部正选们的健康美味又营养的‘特级饮料’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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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来了！”谦也拉开纸门，看着室内相谈甚欢的一群人。

“哟，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