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个人受伤了,其他人都没事儿。”
赵宜令四下里一望,适才那诡异的雷声闹出的动静何其之大,却至今不见巡城兵马前来查探情况,只有附近居民远远的看着,却也不敢近前来,心下当即有了计较:“眼下情势混乱,不便送林县君回荣国府了。所有人速回我们家。”又挑出长随中一个格外武艺高强的,“速去知会贾家一声,皇长子反了!”
“皇长子反了!”惊恐的喊声只叫到一半便被一声更凄烈的惨嚎截断。此时的宫城之中,一派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造反的难度有多高?
坦白来讲,其实并不高。只是成则万人之上,败则九幽之下,故而往古来今敢去尝试造反的,不是狗急跳墙便是野心勃勃。
皇长子水实熙有野心。日日朝上看见陛上那辉煌灿烂的龙椅,但凡身体里流着皇家的血的,少不得都要热血沸腾一番。可他也还没冲动到非要把父皇揪下来换自己的屁股坐上去的地步,梦谁都会做,可有胆量去把白日梦当做现实去执行的没有几个,至少皇长子不是。
他出身平常,母亲本是先前皇帝还是太子时东宫的宫女,偶然得幸才有了身孕。她才色不过中人,自然在群芳如云的后宫之中不得皇帝宠爱,还是得了生下皇帝庶长子的恩典,才勉强被封了个淳妃。内务府出身的女儿,选入宫中无不充为役使,即便是被贵人看中承了雨露,顶天也不过封个贵人了事。似淳妃这般得以晋封妃位的,简直是泼天的富贵荣耀。照理说,能由小小燕雀飞上青云,理应志得意满才是,可这世间最填不满的是人的贪欲,皇后膝下只有一个公主,下剩的几名皇子尽数是妃嫔所出,无论地位高低,全是庶子,那地位纵有高低之分,彼此间谁也不比谁高贵多少——如此说来,自家皇长子有戏?毕竟在没有嫡子降生之前,长子可是诸子中地位最为尊重的。
水实熙脑子不笨,旁人能看出的情势,他也能猜得出。他知道自己外公家实在上不了台面,想让自己距登上大宝的距离越来越近,最终一步登上人生顶峰,而这一切的坚实基础就是——他必须成为众兄弟中最为出色的。
可谁能想得到,皇后老蚌生珠所怀上的那个被太医院院判、道司的掌印真人、大相国寺住持不约而同的判定是女胎的婴儿,居然是个带把儿的!先前众王公大臣争先恐后的奉承的是他,嫡子一出世,他这名庶长子的存在感立即由如日中天降为了皓月当空——可惜那个奶娃娃嫡子是月,而他与其他皇子一般,不过是拱卫着明月的一颗不起眼的星星罢了。
水实熙算是切切实实的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做趋炎附势,什么叫做世态炎凉。
要么想法子暗暗整治死小皇子,要不就安安心心的认命,做个辅佐皇弟的贤王?
他还没理出个一二三四五,他背后的内务府势力却上蹿下跳的没个安生。
当今皇帝诸子年纪都不大,还未封王就藩,除了水实熙随班听政外更是无一接触朝政,自然在朝中根基浅薄。只要除去皇帝、太上皇与其余皇子,这掌天下之人,舍水实熙而其谁?眼下情势,虽然退一步会身败名裂,可进一步便是富贵无极,你赌不赌?
反正内务府是赌了。
宫外交给亲附皇长子的大臣们设法举事,宫内则联合交好的几个太监把持宫城城门,又在禁军饭菜中下药,御林军废了一半。剩下的能动的御林军里,还有一支的统领叶昕达早早的与淳妃约好,要把自家小妹嫁给水实熙做正妃的。一行人拿刀仗剑,张牙舞爪的趁夜杀去,想要除掉皇后与小皇子。皇后平时蓄养了一批健壮宫女,拿上棍棒后武艺不输男儿。发觉情势不对,当即命这群宫女们抵挡,自己抱了小皇子,带着尚贤公主从密道逃去了太上皇处。扑了个空的叛军只得转道华阳殿,从吴贵妃怀里拖走四皇子一刀杀了。眼见爱子惨死,吴贵妃恸号一声,披头散发的扑上去要和仇人拼命,被叶昕达手起刀落,也倒在了地上。
“人解决了,走!”叶昕达道。
副统领犹豫:“叶统领,还有一个公主没找到……”
叶昕达不耐烦的催道:“公主不堪大用,别耽搁时间!”
火光随着一行人的离开而暗去,血腥气在渐浓的黑暗里更显浓烈。三公主躲在床下,目眦迸裂的望着不远处母妃与皇弟的尸首,想要恸哭又恐惊动叛军,只能用力咬住自己雪白纤细的手掌。
叶昕达率军又去逼勒淑妃、贤妃,谁知竟又扑了个空。原来二妃恰好相约去太后处用晚膳,太后逗弄两个孙儿正自得趣,实在不想放她们走,便留住二妃说话,直到深夜才放她们带格子的皇子回去休息。人还没走,便得了从密道跑出来的皇后示警,连忙撤了回来。太上皇与太后处戒备森严,驻守的御林军严阵据守,叛军一时居然收拾不下。副统领见状急了:“天亮前要是还是攻不下,被朝廷缓过劲,各处勤王的兵马一来,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叶昕达冷笑:“攻不下就围着,断水断粮,看太上皇带着三个小皇子能熬多久?你去支援那边,只要那边拿下了,谅太上皇一个土埋脖子的老头,就算出得了这宫门,也掀不出什么风浪来。想齐桓公威风一世,不还是给关在宫里饿死的?”
副统领领命,忙带了一队人马赶着去增援围攻皇帝的叛军。
今夜皇帝没在养心殿,而是宿在了妃嫔的宫中。妃嫔处的守备比起太上皇那里自是稀松得多,怎地拖了这许久还没拿下来?对了,今晚皇帝去哪个妃子的宫里来着?
好像是贤德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