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岱有些无奈。
很快到了初十,前两天顾卿卿过了个热闹的十八岁生日,现在的结婚政策是男二十女十八,今天顾金要带他们去公社打结婚证,顺带送他们去火车站。
顾家人心中不舍,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给她带上,攒了很久的鸡蛋摆酒席用了一些,现在还剩三十枚,顾铁锤那边还送了些腊肉过来,让她带去岛上吃。
“卿卿啊,千万要记得给家里写信,还有你两个哥哥也惦记着你,别忘了每个月都要寄信。”张翠芬一直往麻布袋里塞东西,嘴里碎碎念。
顾卿卿抱着张翠芬的胳膊,拦住她的动作:“阿奶,岛上有物资船,吃啥都有也不用票,这些咱自己家留着,别肉都让我一个人带走了,咱们全家吃几个月的素呀,哥哥们还要上工呢。”
“卿卿说得对,”时如霜拿过张翠芬手里的腊肉,“娘,您不用担心她,有阿岱照顾这呢,那孩子心细得很,就是咱们家这个懒虫,这几天早上连洗脸水都要人家阿岱端过去,”
说着,她伸出手指点了点闺女的小脑袋:“你呀,就仗着你男人宠你吧,以后勤快点。现在嫁人了,不是在家里,什么事都有哥哥们帮你做。”
“知道啦阿娘!”顾卿卿躲开她的魔爪,跑到张翠芬身后:“阿奶您看,阿娘总是打我。”
“这也算打你?”时如霜无语,“小白眼狼!”
外面院子里,楚岱和顾青烈看着二叔顾银给卿卿打的嫁妆,不知道该怎么带回去。
顾青烈随他们一起去火车站,但不是同一列火车,他要去兵团,楚岱他们回南方军区。
“要不,下次找辆车拉回去?”顾青烈开口问楚岱。
楚岱看向顾银,“二叔,您觉得呢?”
“下次拉吧。”他手里拿着木刨子:“这几天太忙了,还有些东西没做好。”
顾青烈:“……”看着满院子桌椅板凳还有木床柜子,他头疼:“二叔,您得给阿雄哥留点木料吧,他这两年总得娶媳妇吧。”
“后山多得是树,他自己去砍。”顾银又开始刨木头,打算再做个五斗橱。
楚岱揉了揉鼻子,这段时间也看清了顾家男娃在家的地位,就是干苦力挣工分的。
“好了别聊了,该走就走吧。”顾金推着自行车往外走,“我载卿卿,你们坐牛车跟着。”
“公社汇合。”
张翠芬她们一路絮絮叨叨送着顾卿卿到了村口,顾家的男娃们也都来了,顾青烈拍着顾援朝的肩膀:“家里就靠你跟大哥啦,我们得去保家卫国咯。”
“去吧去吧。”顾援朝巴不得,这几天耳边一直嗡嗡嗡的,像住了只蚊子。
跟家里人告过别,顾卿卿又坐上了她阿爹的自行车后座。
上次她去兵团,阿爹问秦叔借了自行车把她送到火车站,这次又是阿爹要带她去公社。
现在结婚要有大队干部带着去公社,顾卿卿有些庆幸,她阿爹现在是生产队大队长,正好可以陪着她。
“我们走啦!”顾金踩着自行车,“都回去吧,今天还要上工呢。”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顾卿卿忍不住笑出声,眼眶有泪珠滚出来,她抓着阿爹的衣角,扭头对村口的亲人们说:“阿奶阿娘,二婶三婶你们都回去吧,布鞋我都收好啦!一定会穿的。”
张翠芬揉了揉眼角,朝她挥手。
时如霜背过身去,不敢看她。
韩莲心和张雨晴也觉得揪心,下一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顾卿卿坐在自行车后座,感受初春温柔的清风,晨曦爬上树梢,洒下点点金色。
“卿卿,”踩着自行车的顾金突然开口:“到了海岛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要是阿岱对你不好千万别瞒着,告诉家里,阿爹让哥哥们去接你。”
顾卿卿本来绷住的眼泪又掉了线似的往下落,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知道,阿爹,我知道。”
顾金憨憨一笑,“不过阿爹看阿岱是个好孩子,会待你好的,你们有假一定要回家看看阿爹阿娘,还有阿爷阿奶年纪也大了,唯一的挂念就是你。你是我们的掌中宝,只有你过得好我们才舒心。”
顾卿卿抬手蹭了蹭眼眶,“好,有假一定回来。”
这一路顾金和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提了很多她小时候的事,顾卿卿时哭时笑。
到了公社,顾金带着她和楚岱直接去办了结婚证,大队介绍信和部队证明都有,很快,一张结婚证书就到了他们手里。
顾卿卿仔细看,上面写着结婚证三个大字,然后是——
楚岱顾卿卿自愿结婚,经审查合于共和国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发给此证。
登记机关:安平公社。
1973年,正月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