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课堂不是研究世界语的学习场所这是一场向反动派、向日本鬼子宣战的战场。当道静和侯瑞一同从这个课堂走出来一同走在冷清的马路上时他们的心还都是热烘烘的。但是他们互相瞥视了一下谁都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道静只随便地问侯瑞:“那个像孩子样的、最后讲话的人是谁?”
“是历史系三年级的。李……李大概叫李绍桐。讲得不错是不是?”
“有热情我看代表了整个课堂里的人心。”道静轻轻地说。
“是啊。”侯瑞笑笑因为冷他用力抱着肩想说什么却没有说下去。
他们又一同向前走了几步黑夜包围着他们谁也看不清谁的脸。道静又说:“谁动开今天这个会的?有党员么?”
侯瑞又走了几步才说:“这里面没有现在的党员。但是可能有过去的。韩林福很进步。他自己积极在世界语学会里活动常常搞些讨论会什么的。”
“侯瑞”道静站住了她把寒风吹散了的头用手向后一掠放低声音说“今天的讨论会你看出点问题没有?”
侯瑞吃惊似的也站住脚说:“什么问题?群众不是表现得很不错吗?”
道静说:“不是这个。‘我们往何处去’这个问题你看得到解决了吗?大家只是愤怒、苦闷但是却提不出任何解决问题的好办法来。说了半天除了控诉还是不知‘往何处去’。”
侯瑞半天不出声。他好像没有听见道静的话又像在苦苦思索道静的话。忽然他把腿向前一伸迈开了大步子。他一边走着一边向落在身后的道静点头笑道:“明天晚上咱们再一起到新文字研究会去看看。明天见!”说罢他走进一条小胡同里倏忽不见了。
道静站在马路上望着侯瑞走进去的小胡同沉重地长出了一口气也赶快走开了。
第二天晚上他们又一同到新文字研究会的集会地点去看了看情形还是和世界语学会差不多。研究新文字成了迷惑敌人的幌子。随着华北形势的紧张青年学生借着这个地方在控诉日寇和国民党的罪恶在抒个人的苦闷、彷徨。但是也像世界语学会的讨论一样对当前的危急形势他们除了喊两声要抵抗以外谁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的主张来。看到了这些情况的林道静当夜立刻把侯瑞邀到她的住处两个人做了一次比较深刻的长谈。有了江华的指示又看到了真正的群众的力量道静的态度变得坚决果断了:“侯瑞咱们接着谈谈昨天晚上那个问题――那些积极的爱国群众为什么对‘我们往何处去’提不出具体的回答?”
道静本来准备要和侯瑞展开一场激烈的争辩的可是奇怪侯瑞好像早就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说:“路芳谢、谢谢你一切都、都不必多说了。我犯了保守主义或者说经验主义……我总是拿去年拿前年白色恐怖最疯狂的时候群众情绪一度低沉的情形来看今天……”
侯瑞的转变使道静非常高兴。她忍不住一下子拉住侯瑞的胳膊摇晃着说:“侯瑞你真是个好同志!……那那我想北大的工作今后一定可以大大地活跃起来啦!”
侯瑞还是不慌不忙地眯起两只离得远远的眼睛说:“路芳感谢你也感谢党感谢群众。想不到北大这个藏龙卧虎的地方散兵游勇这么多。过去我也知道同学们对时局的关心、苦闷有些积极分子十分活跃。可是我没有把他们和整个形势联系起来;没有重视这些力量所以造成北大的工作停滞不前。”谈到这里侯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下去了。
道静的神情也很严肃她用沉思的眼睛瞅着侯瑞:“我想党的工作要是不和群众相结合那就是没有根的草不会有生命、有力量。可是群众运动要是不和党的领导相结合呢那就是无头的鸟永远不会搞出什么结果永远不会找到正确的道路。从世界语学会那个讨论会上我才深刻地体会了这个道理。侯瑞你看是不是这样?”
侯瑞的神情很特别他不回答道静却死死地盯着她好半天才突然说道:“路芳我已经想出办法来了!把那些散兵游勇把那些自的积极群众都吸引到我们的周围都分配给他们具体的工作。通过他们在各个班上再组织起一定数目的可靠群众。这样党和群众的力量结合起来我看那些老法[当时北大学生对法西斯派的一种鄙夷的称呼――原注]就闹腾不起来。然后改选学生会――把各个班上的学生会一个一个地拿到我们手上来。那么全校统一的学生会就会成为我们的还会有问题么?”
“原来他是有能力的可就是过去没有使用它。”道静看着侯瑞那两只离得远远的眼睛里闪烁着激动和智慧的光芒心里不禁这样想。接着道静也激动地对侯瑞说:“侯瑞还是你了解情况有办法。这次要是一个班一个班地去动、掌握我看情况一定和上次不同。我想只要积极地动群众及时抓住群众的苦闷心理给以启引导。要是群众都起来了那几个老法又算得了什么呀!”
侯瑞点点头笑了。这个晚上他们第一次融洽地、意见一致地商讨了北大工作如何迅开展的问题。来北大以后道静也是第一次那么香甜地熟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