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珍明白,老穆又要将小学的教学强加给自己了,他看着那摞书,没有吭声,即便是有十二分的不满意,又能如何呢?谁让自己在这次考试中没有取得满意的成绩呢?穆珍默默地埋怨自己。
“这些书都是我从书店精心挑选出来的,你要将他们搞熟练了才行。”老穆唯恐穆珍偷懒似的一再强调。
穆珍接过那几本书,然后回了厨房隔壁的那间属于自己的书屋,他清楚,老穆的想法,就是让他从现在,从今晚开始,眼不离书地反复演练这些习题,这才是老穆心中的教改。但是教改在老穆心中却是另一种想法,他曾不止一次认为,教育就是要发挥学生的主观能动性,课堂教学就是要让学生成为主角,老师成为配角,如何引导学生去领会课堂所要讲的知识才是根本,而有这种教育思想的老穆在引导穆珍时,总是偏离自己的教学理念,大搞特搞题海战术,在他眼中,对于自己的儿子,就是要多练,熟能生巧才是常理。
自此以后,穆珍就再没有出过大门,每天白天在房间内看那几本老穆买回来的习题集,老穆一有空闲,便坐下来检查穆珍的学习情况,或是选择书中跟着的单元测试来考一下穆珍。
在穆珍看来,那些题都有雷同之处,再刻意练下去,无异于在做着无用功,即便是这样,穆珍也不愿向老穆提出异议,他担心引发老穆无休止的唠叨,担心因此让老穆受到刺激,而引发他的愤怒,担心老穆对他的学习产生误解。
穆珍的担心一点也不多余。穆珍总感觉数学重要的是公式与定理的掌握上,掌握了那些基础的公式与定理,也就打牢了基础,如同盖房打的地基一样,公式与定理就是地基,至于习题就是在上面建房子垒砖那样简单。
穆珍从来还没有遇到什么难题,然而事实并不像他想的那样,这本习题集中就出现了一道他无法克服的难题,查看答案时,答案简单得只有几个字——用反证法。反证法也许老师在最后一个月里讲过,但由于后期那段苦闷的日子里,上课根本集中不了精力,所以听讲就是在“对耳朵”,老师讲的知识从左耳朵进,又从右耳朵溜走了,没有装进脑海中只言片语,加之课本上也没有讲到反证法这一特殊的证明方法,穆珍感到无从下手。
吃中午饭时,老穆回来了,穆珍拿着这道题去问老穆,老穆看了半天,眉头紧皱,竟也不知从何下手,他突然想起邻村去年考上师专数学系的袁冰,他应当有办法解这个难题。
“这个反证法,我也证不好,下午去问一下邻村上师专的袁冰。”老穆眼不离题地说。
袁冰虽然家在与小王庄村相邻的李集,但是家里的责任田却与老穆家的责任田仅一灌水沟之隔,平时干活时,老穆坐在地头休息,只要碰到袁冰父亲在,两人就会坐在地头聊上一阵子,袁冰的父亲是李集村的会计,也是村里的能人,老穆很佩服他,特别是他儿子考上大学后,老穆对袁冰父亲更是刮目相看。
当天下午,老穆就去了那片与袁冰家紧挨的地块,一边在地里干活,一边不时地将目光投向李集村的方向,就在昨天,还看到他爷俩在地里干活的身影,今天怎么还不见他们的到来呢?老穆心里想着,越发等得心焦起来。
抬头看了看太阳已经划过了远处的树梢,老穆觉得今天没有希望等到袁冰父子的到来,他决定丢下手里的活计,带着儿子去李集拜访这位数学系的高材生。老穆想到这里,再没有心思在地里干下去,而是直接从稻田里走了上来,他顾不上洗去脚上踩的污泥,仅草草收拾了东西,竟直回了家,秀花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发出了长长的哎叹声。
回到家的老穆二话没说,直接将自家的那辆老长征推了出来,招呼穆珍带好那本数学练习册,一起去了李集。
李集村不大,约有二百来人,袁冰家就住在村当中,老穆稍一打听便找到了家门口。
“大兄弟,哪阵风将你吹来了!”看到推开大门进到院里的老穆,袁冰的父亲很是吃惊地招呼老穆。
“这么近,来你家串个门,袁冰在家吗?”老穆问道。
还没等袁冰父亲开口,在屋内听到老穆叫自己的名字,便起身站到了房门口与老穆打招呼:“穆叔,我在家呢!”
“正好,我家儿子有个数学上的问题想找你讨教,这不就带着他求到你门上来了!”老穆客气地说道。
“看你说的,真是客气了,只要能帮上忙的,一定帮!”袁冰觉得老穆说这话有点抬爱自己,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快拿出来,让你哥看看!”老穆对站在自行车后的穆珍说。
穆珍没有说话,直接拿出那本练习册,将折好书页的那道题直接翻了出来。
袁冰看了一眼,笑了笑说:“这题是个传统的题目,说白了,就根本不会考,只是作为一种证明方法存在,这种证明方法用得很少,你让他做这些好像没有什么用处?”
老穆听到袁冰这么说,脸上有点尴尬,不知说什么好。
老穆的不适,已经引起袁冰的注意,觉得老穆对于自己说的可能不太理解,解释道:“我不是说不能做,而是做了也不一定增加多少知识,这道题说起来有点难,我写下来证明过程,你让他好好理解,看能不能理解。”
说着,从桌子抽屉里拿出纸与笔,不一会儿,便将证明过程完整地写了下来,递给穆珍,说道:“你看能不能理解,这种题很少,我接触的也就有三两道,你如果理解,我就不用解释了!”
穆珍仔细看了看证明过程,点了点头,表示现解了,老穆看着袁冰这么快就将题给解决了,露出了亲善的笑容:“谢谢你!”
“邻里乡亲的,哪有那么客气!”袁冰的父亲抢着答道。
回来的路上,老穆思索着袁冰的话:“没有什么用处!难道是我错了吗?如果不遇到这种问题,我还会带珍儿去求师吗?学生就应当多练,这个一定没有错,他小青年,知道得还是不够多。”老穆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学习就是要多练,容不得半点的含糊。
在老穆的一惯坚持中,穆珍的生活未能摆脱题海的影子,每日依然坚持重复着同样的学习,并且生出几分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