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小出来之前, 迟了一步的人将胆大包天的分家少主围了个严严实实, 即使中途有君子道弟子欲言又止和夺天道弟子的相帮或是部分人的冷眼旁观，分玉白依旧被收拾地七魄散了一半。

真实意义上的散了一半。

他抿了抿唇，舌尖压住口腔里涌动的血液，青紫和血痕在脸上交错, 天玉般的容颜竟是更为惊心动魄。

分玉白的耳里嗡嗡作响, 他眯着眼凝神听了会儿，才听清了其他人的质问。他的眼神在面前各类物种人士中逡巡一圈，看见了熟悉的青年剑修冷寒疏离投来的视线。

和小小识得的两个青梅都是恨不得将他扒皮抽髓挫骨扬灰的目光，赵重雪的眼神冰凉平静之下是令分玉白熟悉的阴鸷黑暗，怕是其他人都没有想到, 文静清冷的绝美皮相下会有难以推测的深沉心思吧。

英气的另一位女修更加沉不住气, 被其他人拉着拦着，才没让自己跳跃的灵火焚了他。

冲动的年轻一辈都被年龄大的压制住。

分玉白有些想笑, 又有些为杨小小悲哀。你瞧, 你有这么多在乎你的人, 可是小的实力不够, 大的总是瞻前顾后。

他太懂那些年长者的心思了, 纵使再恨毒了他, 为了从他口中挖出任何一丝让杨小小生还的希望，也不会彻底除了他。

他们问分玉白为什么害小小，两人不曾听闻有所恩怨, 又暗自威逼他, 试探他有没有后手。

“你们有这个时间, ”无双的公子顶着青紫狼狈面容，唇角仍然含着笑，轻缓道，“何不自己去那其中瞧瞧？”

艺高龙胆大的小金龙早就想往里头去，这下哪里还忍得住。它一动，从尾端开始寸寸寒冰蔓延而上，瞬息覆盖了近十里的大半龙身。

小金龙委屈而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出手的赵重雪。

清冷的女修盯着死不悔改的分玉白，一字一顿：“你不能去。”

“吼——”为什么？

“谁都不能去……等小小自己出来，”赵重雪阖上眸，“若她出不来……分玉白，你去带她出来。”

这句话，和“你去陪她死”无什两样。分玉白唇角的笑意澹了，他倒是忘了，赵重雪调查过自己不少日子，倒是能够察觉几分他的弱处。

——唯独进了那黑洞处，是不行的。

分玉白自己都不能确定能够从黑洞中全身而返，为什么推杨小小进去，因为她是“无运之人”啊……

分玉白还记得自己最初见到杨小小时的惊讶和似有似无的熟悉，后者被他忽略。无运之人，他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起初只是怜悯和好奇，毕竟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没有气运的人能够活到这么大。

“气运”就像是天道给每个人的奖励，耗尽气运的人，并不一定会立刻死亡，但过的一定不好。

分玉白观察了杨小小很久，怜悯渐渐转化为其他情绪。他发现杨小小的运气超乎意料的好，甚至能够影响到周身的人。譬如天炼宗那些弟子被邪修抽光了气运，伤及根本，本活不过几日，偏偏杨小小一插手，命运被搅乱了。

每一次……都是这样。

分玉白的注意力，渐渐的一点点加注到她的身上，忽而他产生了另一种想法。无运之人，像杨小小这种从起初便是如此的，也许并不是世界的遗弃，反而代表了另一种意义——她不需要天道的“奖励”，也能获得庇佑，活得很好。

这个念头一发不可收拾。

他试了很多次，确定后就开始修改自己的计划，在其他人之前带走杨小小到黑洞旁是最为重要的一步。黑洞是世界崩溃的源头，分玉白是从上辈子才察觉到这一点，当他察觉到时已经晚了。

*

杨小小出来后面对的就是大家的关怀和如何处置分玉白。

“你，出来了。”分玉白低声自语一句，背嵴松垮，侧身倚靠在自己断了的剑上，转头看向她身后的黑洞，没有扩张，但是也没有消失。

“你为什么推我进去。”杨浮欢手里拿着那个面具，问他，她真的没有从分玉白身上感觉到恶意。

是她错了吗？

不过杨小小并不痛恨他，也许还多亏了他，自己才能找回记忆。若是找不回记忆，她出不来，也不知道如何修补黑洞，这样这一次又会失败，又要重来。

据黑洞中最后的那个“杨小小”所说，一次又一次的重来耗费了天道和大道巨大的力量，即使娘亲和爹爹自己不记得，其实天地已经不怎么稳定，黑洞中流露出的破碎片段被不少世界截取，也许会有部分人得到“前世”的记忆。

但并不代表她原谅他。

旁人如何逼问也问不出一句，如今少女开口，分玉白清润的面容上漾开一抹笑容，眼底却是春风般的忧愁。

他低声说着七分真的谎话：“其实我早就察觉到这个黑穴的古怪之处，我探寻半天后，发现气运能够暂时扼制住它的扩张……”

旁边的夺天道弟子立刻道：“不错，这么多年若不是分师兄年复一年的投入气运，这个黑洞怕是早已把魔域吞入腹中。”

杨小小俏丽的小脸不为所动、一针见血：“那么，那些填充的气运是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