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4日中午,武田军主帐内。
“主公醒了!主公醒了!”就在众人依旧为了接下来的战略而争吵不休时,一个医官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向大家通报了这个好消息。原本还争得面红耳赤的众人,一下子停止了争论,冲着武田信玄修养的营寨跑去。
然而,他们刚刚跑进营寨,还没向躺在行军床上的武田信玄问安,就听到了武田信玄和医官这样的对话。
“大夫,你请直说吧,我还有多久的阳寿?”
“主公…”医官听到这句话,额头上顿时沁出一层冷汗,整个人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冲着武田信玄连磕了几个响头。
“无妨,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怨你,你直说就是。”武田信玄见状直起身子,想要爽朗地笑几声,却不想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武田胜赖见状匆忙上前扶住武田信玄,武田信玄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
“至多…三个月了。本来主公的病,如果静养,可能还能有一年的光景。可是这次坠马伤及了肺部,刚好是主公…”医官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草民无能…”
“没事,三个月…够了。”武田信玄闻言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但是又微笑了一下,不断重复道,“够了,够了…”
“主公还是执意上洛吗?”高坂昌信看到武田信玄的身子成了这样,不由得鼻子一酸,音调都微微有些奇怪,“眼下我军伤亡不小,再打下去也是徒劳无功…况且北条军出工不出力,直到现在都没有打下滨松城。主公,我们撤军吧,回甲斐去,您的身体需要好好调养一下…”
“不,不上洛了。”武田信玄有些费力地摇了摇头,“我要用这最后三个月的时间,替天下武家除蠹。”
“殿下?指的是?”高坂昌信好像隐隐明白了武田信玄的意思,但还是下意识地追问道。
武田信玄闻言,嘴角露出了一丝惨笑,用一种众人从未从他嘴里听到过的阴森刻薄的语调低声道:
“织田信长,能除则除。雨秋红叶,非杀不可。”
“主公要追击?”内藤昌丰闻言也愣住了,“雨秋军今天早晨就已经撤走了。”
“追,立刻就追。信茂,信君,你们立刻率军追上去,别让他们安然撤离,减缓他们的行军速度。”武田信玄朝着小山田信茂和穴山信君点了点头,示意他们立刻离开,同时低声道:“听说喜兵卫那孩子昨天晚上来过?肯定是来刺探我的状况如何。看到我卧床不起,说不定雨秋军就会大意,正是我们追击的好机会。”
“主公这又是为何?”高坂昌信彻底被武田信玄搞蒙了,“主公既然已经不打算上洛,为何还要对雨秋红叶穷追不舍?”
“因为他已成为天下武家的大害。而眼下他主力伤亡近半,辅兵溃散,粮草辎重尽失,又孤悬境外,这是他最虚弱的时候了。这个时候不消灭他,等他缓过劲来,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武田信玄有些吃力地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紧接着又连着咳嗽了几声,缓缓地道,“你们还不明白吗?天下最强,已经不再是我们甲州军了。”
“三河武士以刚猛著称,在三方原死伤一成即告崩溃。我们甲州军凭
一腔悍勇闻名于世。川中岛的八幡原,我们面对超过自己一半的敌人,死伤三成仍奋力向前,令东国惊叹。”武田信玄追忆起了过去的往事,脸上却不见半点得色,“而如今,红叶军面对超过自己一倍的敌人,死伤近半却战线不失。更夸张的是,你们还记得那支在山脉上阻挡我们8000战兵一个时辰的常磐备小队吗,他们阵亡七成,人人带伤,仍然死战不退。这份意志,已经远远超乎我们之上,更别提天下人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若是红叶军是像我们甲州军或者越后军那样,身经百战历练出来的本事,也尚且能够接受。可是根据我们的情报,雨秋红叶的这支部队,有一半都是近几年刚刚招募入伍的。入伍前还是农村里的庄稼汉,只要被雨秋红叶一练,再经历几场实战,战斗力就可以在我们这打了十几年恶仗的甲州军之上。这份治军之法,天下无出其右,就算是九郎判官在世也只有甘拜下风。”武田信玄说着说着,自己也是连连摇头,“还有那红叶骑兵,那诡异的马阵,需要每个人都坚决地服从指令,有着以命换命的觉悟。你们看着简单,真的冲锋起来,每个骑兵是要背负多大的压力?源四郎糊涂啊,当时就应该临阵脱逃。和这样的骑兵对垒,赤备输得不冤。雨秋红叶居然能把兵练到如此程度…看来治部当年最看中他的,远非他的防守才能,而是他的治军之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