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3日早上,雨秋平一如既往地从客栈内早早出发,带着一众侍卫在市集里闲逛。不过,雨秋平已经没有了之前十几天的好心情。因为他知道,无论他多么留恋自己的故乡,他也早晚都有回到日本去。在那之前,他需要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的人,把自己带来的《未来大纲》交给他。
可是想找到这样的人,又谈何容易。这本书里讲的内容,大多数现在的古人都无法理解,更别提相信并使用了。一个自称来自未来的人,写下的不可理喻的东西,大多数人都会嗤之以鼻吧?而想要运用这本书上的内容,绝非市井草民可以完成,必须要是有钱有势的人。这样的人个个都聪明得很,早就形成了自己的价值观,有着自己稳定的人生轨迹,又如何回去信雨秋平的这些鬼话然后把它们付诸实践呢?
雨秋平甚至想出了一个极端的办法,就是把这份大纲印刷几百上千份,群发到中国的大江南北,总有人会从中受到启发的吧?就算是黄石天书,也有张良可以看懂不是吗?或者把他伪装成天书,埋在地下,等到有人不小心挖掘出来后,就会把它当做上古的神书,从而对上面的内容不再怀疑?
就在雨秋平神游的时候,跟在他身旁的本多忠胜忽然低声咳嗽了一声。为了避免引人耳目,本多忠胜他们不能像在日本那样大摇大摆地佩戴者武士刀,梳着月代头。因为在中国东南沿海,几十年来深受倭寇之苦的汉人对这一装扮的日本浪人十分排斥,甚至会被官府抓起来。因此,本多忠胜他们本次出行都没有带着武士刀,而是仅带着肋差防身。
雨秋平的余光注意到,本多忠胜已经缓缓地把手伸入了怀中存放肋差的位置,自己也一下子紧张起来。他现在带的几个侍卫,除了本多忠胜和森可隆意外,都没什么战斗力。松千代和森兰丸还是小孩子,而叶谷穗子那丫头更是提不起比毛笔重的东西。说是侍女,可是连自己的生活起居都照顾不明白,倒给森兰丸和松千代增添了负担。
“锅之助,什么情况?”雨秋平压低声音,用日语对本多忠胜低声问道。
“不明身份的…忍者?在下不清楚明国管这个叫什么。”本多忠胜犹豫了一下,还是使用了“忍者”这个词,“数量非常多。”
“冲着我们来的吗?”雨秋平再次低声确认道。
“不是。”本多忠胜闭起双眼,似乎在感受周围气息的变化。
“总之此地不宜久留,咱们毕竟是偷渡的,被查到了也是麻烦。”雨秋平思索了片刻后,摆了摆手道,“不知道官府要干什么,总之咱们早点离开就是了。”
雨秋平一行人混在人群里快步离开,却忽然发现集市的柱子、墙壁上多了不少张刚贴上去的告示,上面还画着一个人的肖像,仿佛是悬赏令一般。看来刚才那些突然出现的人,就是来贴告示的吧。
雨秋平凑近一瞧,却大吃一惊。因为那面告示上,好巧不巧,正写着四个大字:
雨秋红叶。
而那告示的配图,正是雨秋平在日本出阵时的着装。上身是阵羽织,头发和发型也和雨秋平的无二。面部的五官虽然由于古代那独特的画技
,画出来非常奇怪,和叶谷穗子画的那种逼真的肖像完全不一样,但隐约中也可以看出雨秋平的模样。更为夸张的是,画上的雨秋平,还穿着他那标志性的红叶披肩。
而在这配图下面的文字,写着也不是通缉令或是悬赏令。而是请南直隶附近的居民,一旦看到这位叫做雨秋红叶的人,务必上报官府,官府非常急迫地需要找到他。
“什么情况?”不仅是雨秋平,他周围的几个侍卫也全都大吃一惊。
“抓捕偷渡的,需要这么兴师动众吗?”雨秋平心里瞬间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过,“明朝这么重视海关吗?假的吧。我刚偷渡没多久,就张贴告示抓我?”
“等等…”雨秋平忽然意识到事情有些微妙,他再次定睛一看,终于找到了他觉得奇怪的地方。
自从他来了明国,他一直穿着一身普通商人的行头。就算是官府要抓他,也应该画一个普通商人的行头啊,为什么绘画着他穿着阵羽织和红叶披肩的样子?这明明是他在日本的装束啊,明朝官府如何会知道?莫非有日本人跑来这里,和明朝政府泄露了雨秋平的行踪?
可是按照明朝政府的心气,怎么可能帮一个被自己视为蛮夷之邦的撮尔小国在本国境内抓人呢?就算是天皇亲自来请求帮忙,明朝政府都不一定肯帮啊。
不过雨秋平来不及多想,只是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不管是为什么,反正明朝政府是要开始抓他了,赶紧溜走才是上策。然而,他一路经过了好几个镇子和集市,却发现那里都贴满了雨秋平的肖像。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对着雨秋平指指点点,似乎发现了什么,更是让雨秋平惊骇不已,连连催促大家加快步伐。
然而,还没等他们走出多远,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上百个骑在马上的黑衣人风驰电掣般从好几个方向包抄过来,目标明确直奔雨秋平。本多忠胜和森可隆见状只得抽刀在手,可是这几柄小小的肋差如何挡得住百来个黑衣骑士。
雨秋平抬起双手,示意他们把肋差收好,不要做出反抗的姿态。那一百多个人立刻就就把雨秋平团团围住,领头的一人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雨秋平刚才见到无数次的肖像,对着雨秋平比对起来。
“雨秋红叶,是吗?”那个人用标准的京腔低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