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边都已经准备停当了,日子和神社都挑好了,就看红叶的意思了,该怎么布置。”德川家康喝了一大碗茶水,一边擦着下巴上的水珠一边道。
“我能有什么意思,礼仪的事情都看拙荆的。她是今川家的公主,可比我懂多了。”雨秋平轻松地笑了起来,当甩手掌柜真是舒服。他到时候只要按照今川枫的吩咐走上去念几句台词就可以了,具体的一切都是今川枫在操办。
“倒是你。”雨秋平不无担忧地看了眼房间外的侍卫,德川家康见状会意地屏退了左右。
“我听三郎说,你之前不是很喜欢于义丸那孩子。”雨秋平压低了声音,时刻留意着德川家康的表情,生怕有所冒犯,见后者神色无恙后才继续道,“现在三郎被软禁,你是准备拥立他为少主了吗?”
“说来惭愧,年近不惑却还是膝下少子。除了三郎,家里也只有于义丸这一个男丁了。”德川家康无奈地拍了拍后脑勺,“过去确实亏欠他许多,多亏了三郎,才给了我补偿这孩子的机会。”
雨秋平记得,前世的于义丸就是后来的结城秀康。明明是次子,却一直不为德川家康所喜。在前世,德川家康宁可拥立刚出生不久的幼子(德川秀忠),也不肯给已经长大的于义丸一点机会。在小牧长久手之战后,羽柴秀吉向德川家康索要人质。按理说,本应该是把幼子交出,可是德川家康却将年纪最大的于义丸送到了羽柴秀吉那里,于义丸也就此失去了德川家家督的继承资格,可见德川家康有多不待见这个孩子。后来于义丸被送去继承了结城家,拜领秀吉的“秀”字,也就取名为结城秀康。
不过即使遭遇了德川家康的种种歧视,结城秀康却也没有半点怨言,牢记生父之恩,在关原之战里尽心竭力地为父亲出力。战后他被转封到越前,虽然还是遭到了德川家康的怀疑,却依旧任劳任怨,直至病逝。
雨秋平不知道这一世德川家康是否会善待于义丸,也不知道
如果他真的善待了,那这份善意是出自家族统治的需要还是父子亲情。若是在过去,雨秋平肯定怀疑这不过是德川家康的惺惺作态。不过刚才的一番谈心,却让雨秋平对德川家康的看法有了些改变——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老谋深算的机器。
“于义丸要成亲必须提前元服,他的名讳你想好了吗?”雨秋平又提起了另一个有些为难的问题。
“从织田殿下那里拜领了‘信’字,但是信康已经是三郎的名讳了,所以变唤作信忠吧,德川信忠。”德川家康显然早就有了打算。
“和本家少主一样的名讳吗?不需要避讳吗?”雨秋平皱着眉头道,指出了德川信忠和织田信忠撞名了,
“问过织田殿下了,织田殿下说不介意。以此也能表示,德川家对织田家不变的忠心。”德川家康笑着摇了摇头道,“织田殿下的性子,也不像是会计较字眼的人啊。”
“说的是。”雨秋平闻言也笑了起来,“那就择日为他们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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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正八年(1580)1月22日,雨秋平在远江国滨松城为德川信忠与浅井江主婚。看着两个半大点的孩子穿着成人的衣服,有些别扭地按照繁琐的礼节行礼,雨秋平感到说不出的心酸。
阿江也是雨秋平看着长大的,没等她记事,浅井长政便已经故去了,她只有从姐姐和母亲的回忆里才能听到父亲的故事。不过也庆幸她当时还小,不用经历茶茶那样生离死别的苦楚。
作为家里的小妹,平日里都有着母亲和姐姐宠着,今川枫和雨秋岑也很疼她,算是惯着长大的姑娘。可是这忽然就要远嫁异乡,和从小在一起的姐姐母亲分离,还要和一些陌生人一起生活,一个人都不认识,不知道她的日子要有多难。
她才7岁呀…雨秋平忍不住叹道。看着那有些宽大的吉服下小小的身体和那稚嫩的脸庞,仿佛是今川枫和阿市一次次感慨的乱世武家女子命运的真实写照。那么小的孩子,哪里懂得什么爱、婚姻,就被迫为了家族的利益成婚,没有追逐幸福的自由——甚至连这个念头都未曾发生过就被扼杀在萌芽里。
此时,婚礼现场的中央,这对新人正面对面站在一起。阿江的眼眶还红肿着,表情也有些木讷,冷淡地看着面前这个被叫做“夫君”的男孩子。她还不大明白这个称呼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自己未来要和这个陌生人、在这个周围都是陌生人的地方成为夫妻。
“你别害怕,他们都不是坏人,我也不是坏人。”于义丸开口打破了沉默,像是邻家大哥哥安慰妹妹一样轻声道,“突然被送到这里一定很孤单吧!我可以陪你玩,咱们一起玩游戏吧!”
“唔?”短短的几句话,却忽然戳中了阿江的泪点。她呜咽了几声,随后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朝着于义丸挤出了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