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出发这日,祈奕好容易说服了太后娘娘,让自己摒弃依仗,轻车简从送白玉堂出城。
祈奕笑口尚未合上,熟料仁宗却横插一竿子,口谕开封府随扈。
包公最是忠君爱国,开封府御猫四门柱倾巢而出。
本来兄妹告别,结果,祈奕成了红衫子护卫领队。白玉堂身边围着一团奇装异服高谈阔论草莽汉子,最后是张行王清压阵,浩浩荡荡一队人马,突兀人群之中,成了行人指指点点观瞻的宝物。
祈奕哭的心也有了。还不如全副銮驾,有个遮掩。
白玉堂被陷空岛四侠前呼后拥,高声谈笑,旁人根本挤不上前,也插不上嘴。
祈奕原本有许多话要交代白玉堂,如今只有皱眉的份。
展昭只道祈奕担心弱弟:“公主无须担忧,只要忠孝候回京,圣上必定会设法令其痊愈。”
祈奕发觉自从自己正式受封,展昭对自己态度立马一个大转折,之前见了祈奕总要笑话几句,诙谐几句。如今却是满脸正经,满口公主属下。
祈奕郁卒一笑:“谢展大哥宽慰。”
展昭却道:“公主太谦,本是属下份内之事。”
话不投机半句多,祈奕郁闷闭了嘴。
城外十里长亭,跟随白玉堂的随护义士早已摆好了饯别酒宴,一排排的海大酒碗满满当当,除了祈奕,在场各人具是连饮三碗,恭送白玉堂一路顺风,早早凯旋。
祈奕原本有些伤感被他们豪气干云冲淡了。等他们碗摔了,抱过了,祈奕方才挤上前话别,千言万语无从说起,最后只有一句:“义兄每到一地记得捎信。”
祈奕说罢饮酒,酒碗刚沾嘴唇,白玉堂含笑接手一口干净了。赢得陷空岛义士一阵欢呼:“五爷,五爷。”
白玉堂在众人欢呼声中,三碗一气喝干,气不喘,脸色却白里透红了,抬胳膊一按嘴唇。看着祈奕,眼眸弯弯,勾唇一笑:“放心!”
祈奕心里突的一跳,也笑:“哦!”
饮罢饯别酒,白玉堂率众飞身上马,与在场各人抱拳辞别,快马加鞭往西南而去。
祈奕猛然惊醒南清宫令牌尚未转交白玉堂,急忙纵马追赶,白玉堂闻听马蹄声响,调转马首与祈奕并辔而行,满眼含笑:“义妹可是有话?”
祈奕莞尔一笑,递上令牌:“这是南清宫令牌,八贤王曾经督军西南,边境驻军应该认得。”
白玉堂微笑不动。
祈奕只得亲手与他塞进荷包里:“义兄你早去早回!”
白玉堂咧嘴一笑:“等接回玉瑞,我们一起返回草州桥,重建回春堂。”
祈奕心中一暖,额首一笑。
白玉堂策马而去,回首见祈奕屹立未动,再次纵马而回,一双眼眸熠熠闪光:“放心吧,我一准把玉瑞好好带回来。”
“嗯!”祈奕口里应者,扬手一鞭,追了上去,白玉堂忙又回马:“义妹?”
祈奕与他并马齐驱:“江湖险诈,义兄记住要晚起早歇,尽量在大集镇大客栈投宿,不必急在一刻间。”
白玉堂挑眉咧嘴,笑得春光明媚:“放心吧,为兄闯荡江湖近十年,敢阴我白老五之人尚未出世呢!”
祈奕封爵,所有人等说话都拘泥变了味,就连祈奕半个师傅公孙策也是满口学生长学生短,祈奕闻言,差点吐血三升。唯有白玉堂,与祈奕称兄道弟,率性明快一如从前。
祈奕听着十分舒心,兄妹并马慢行,嘴里东扯西拉,废话滔滔不绝。
少顷身后马蹄声响,一袭红衫子飞至:“五侠,公主,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再送就出了开封了。”
白玉堂拉住缰绳:“义妹回吧。”又对展昭抱拳:“有劳。”
展昭抱拳:“五侠一路顺风。”
祈奕看着越去越远的身影眼睛有些雾蒙蒙了,白玉堂是大宋朝跟她最亲近两人之一,比她的血缘弟弟玉瑞更亲密。
展昭一见祈奕面色郁郁,忙一笑:“陷空岛下辖皆是高手,可比得京都最好镖队,江湖经验老道,五侠又是他们主子,由他们护卫白五侠,必定万无一失。又有大内侍卫随同,黑白两道必定畅通无阻。公主如今身份特助,此处不宜久留,展某送公主回宫吧。”
祈奕听到这最后一句,心情又膈应了,扬手回缰,祈奕慢慢勾起嘴唇:“一会儿口称公主,一会儿又道五侠,名满天下人中龙凤御猫展昭,竟然思绪混乱至此,让人不敢相信呢。”
“公主?”
展昭闻言一愣,勒住缰绳。
名满天下展昭纠结了,祈奕心情倒好了,扬眉一笑:“展大侠,我们打个商量吧,你若觉得我这个人可以做得朋友,就不要学包大人,老气横秋,公主长,公主短,谁都知道,我又不是真正姓赵的,让人听了讽刺得紧。今后见面,我依然叫你展大哥,展大侠呢,你叫什么都成,随便你喜欢,只别公主郡主就好了。”
祈奕言罢一声朗笑:“哈,我最喜欢还是人家叫我白公子,或者白二爷!”
展昭初听祈奕提起称呼,还道祈奕有意刁难挑理,方要下马以示恭敬。不料祈奕话锋一转,暗示展昭做个江湖朋友,他又僵住了,想起包公之言,沉吟半晌,方才解嘲一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君臣有别,展某......”
“知道了。”
祈奕扬手打断展昭,抬眸笑道:“算啦,是我不自量力高攀了,如此麻烦展护卫了,下次出行,我会全副銮驾,再不劳烦展护卫。”
祈奕言罢快马一鞭去了。
展昭呆愣片刻,苦笑一声,催马赶了上来。
且说祈奕飞马来至陷空岛一众面前,翻身下马笑道:“不知哥哥们何日启程,届时我置酒与哥哥们饯行!”
陷空岛四义未知白玉衡养在深闺女子,竟然也有这样洒脱爽朗一面,如今身份转换,依然本色示人,毫不骄矜造作。四人相视而笑,对祈奕好感更增一分,心中暗道五弟好眼色。
蒋平装模作样,摸着并不茂盛胡须笑道:“这就不劳小妹费事了,我们一早与双侠约好了,送了妹子回城,我们就该返程了,出来的够久了,再不回去,大嫂子该带兵出来寻大哥咯!”
卢方大笑:“你们就编排你们大嫂吧,看我回去一一告诉你们大嫂知道,如何收拾你们。”
蒋平等忙着作揖:“哎哟,大哥,您可别,到时候大嫂再找满屋子媒婆,二哥三哥逃之夭夭,您可别又跟这次一样,催着我出来跑腿啊!我这回不养个一年半载的,您就雷打电劈火烧,我也是不动窝了。”
大家哈哈一笑了之!
一时进了城门,大家抱拳辞别,各分东西。
蒋平临别悄声告知祈奕:“且别担心五弟,陷空岛生意涉猎甚广,全国各处皆有客栈,客栈设有鸽哨,以为搜罗武林消息,知己知彼。我已经飞鸽传书各分舵,暗中注意五弟行踪,届时小妹只需定期派人到悦来客栈听信,即可掌握五弟行踪。”
祈奕闻听陷空岛竟然在全国皆有消息网,不由暗暗惊心,怪不得朝廷严厉控制钢铁了,否则再多几个陷空岛,这天下还真是难以控制了。
蓦然间想起陷空岛义士后来均被包工招揽,效力开封府,结果因为襄阳一战,白玉堂命丧冲霄楼而心灰意冷,损伤殆尽,不由心情黯淡。
蒋平忽见祈奕沉脸,不知所以:“小妹?”
祈奕莞尔一笑:“四哥说有分舵?襄阳也有么?襄阳王郡主如何认得五哥呢?”
蒋平失笑:“此事小妹无需担忧,那襄阳王原本是茉莉村丁家亲眷,互有往来,五年前吧,襄阳王携带小郡主造访陷空岛,这才认识了五弟,其实并无私交。”
蒋平以为祈奕纠结儿女情长,祈奕想的却是,襄阳王私交武林势利,看来皇上与襄阳王难免一战,届时白玉堂怎么办呢?
时至今日,无论如何,祈奕在不能眼睁睁让白玉堂殒命。
只是这种造反之事不可信口哓哓,白玉堂死在二十岁上下,难道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