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去后,容见还在为了这件事发愁,他担心以明野的性格会直接拒绝。
到时候容见能怎么办?化身大力士把电脑拖回来扔进明野的小房间里吗?
显而易见不可能。那些东西分量不轻,容见自己没办法悄无声息地搬回容家,只能想办法和明野去陈家拿了。
容见打开“寻他”:“叔叔,我的电脑配件到齐啦!”
hector还没有上线,容见却接着一条条地发消息过去。
“我好紧张,我怕辅导老师不收我的礼物!”
“他要是不收怎么办!我能自己扛回去用吗!不可能啊!我都让商家给键盘刻了他的名字了!”
“还是我自己写的!都是店家糊弄我,说自己写的才最有意义!”
“但他的字比我的好看多了,叔叔你说他会不会嫌弃我的字破坏了键盘……”
容见原来只是有点发愁,结果越说越紧张,越来越焦虑。
hector忽然上线了,他说:“不会的。”
容见发了好多个大哭的表情,试图引起hector的同情。
hector沉默很久,才说:“你用心送的礼物,对方不会不收的。”
也许是因为对方的沉默太久了,而且自己又一直在说礼物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容见觉得hector也会希望别人能送他一套设备,或许不用那么多,只要一个刻着“hector”的键盘就可以了。
hector真的是很好的人,即使有时候容见为了人设装疯卖傻,事后想想自己都不忍直视,hector也从来没不耐烦过。
如果不是他的身份危险系数太高,容见很想也送给对方一份礼物。
他一时被冲昏了头脑,飞快地打下一行字:“我也好想送给叔叔礼物,可是妈妈告诉我不可以和网友有现实的联系,所以就没办法了。但可以写叔叔的名字,当作礼物送给叔叔可以吗!”
这话说出来容见都觉得脸红,好像是在自作多情。hector好歹也是一个成熟的三十岁男人,怎么会想要一个十五岁的幼稚女初中生写的名字。
可hector说:“好。”
容见骑虎难下,只好打开台灯,展开便签本,蘸着粉色的墨水写下hector的名字。
他写毁了四五次,挑选出满意的一张,又只拍了那张便签纸,小心查看没有开位置定位之类会暴露自己信息的权限,才将照片发了过去。
容见更紧张了,大约无论送出去什么,都是想要得到肯定的。
他推开门,走到露台上,想吹一会儿风,冷静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hector终于说:“茸茸球的字写得很好看。”
很难得的是,他的句子后面还跟了一个爱心。
这是容见第一次看到hector发表情符号。
他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同hector讲了几句胡搅蛮缠的话,最后互道晚安,才退出了“寻他”。
容见站在露台边缘,没有点灯,远远能看到属于明野的那一间屋子还是亮着的。
他又有信心了。
容见是在第二次月考完的那个周日去找明野的。
因为是为了感谢辅导而送出的礼物,在聊天软件上交流总显得不太正式,容见想要当面同明野说。
那天秦州和周小春出门参加宴会,韩云又正好有事,容见不用担心被人发现,避开佣人,朝明野的小屋子走去。容家大多数佣人都住在新建的楼房里,可孙老头的年纪大,在容家做了很多年,所以住的屋子也是多年前造的,在花园里头,方便他修整花树。
容见穿过花园的小路,没遇上一个人,终于快走到了。
可里面有人在说话,不只是明野一个人。
容见停下了脚步。幸好这条小路足够曲折蜿蜒,又种了常绿的灌木,他们才没发现这里多了个人。
那是个青年男人的声音,正阴阳怪气地说:“呵,小白脸,最近大小姐也不来找你了?以前不是对你挺好的,还送你去上学。要是我可没脸要这种钱,这叫什么事?”
“也是,你除了这张脸,就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大小姐一时迷了眼……”
容见只听到这里为止。
他从那条小路里走出来,才看到那个青年男人,也是家里雇佣的人,容见不太记得清了。
而明野则斜倚在墙壁上,指间夹了根烟,低着头。
容见比那个青年男人还要高一些,他站得笔直,语气很冷静,却又居高临下:“现在是法治社会,人人平等,你和我是雇佣关系,如果你觉得我对你不尊重不公平可以随时辞职或者去劳动工会反映情况。”
那人哽了一下,还想要反驳,容见却不想再和他多说了。
他偏过头,径直说:“但是现在你被开除了,等韩姨回来直接和韩姨说行了。”
那人无话可说,用力踹了下树,怒气冲冲地离开。
日近黄昏,天上堆满了粉色的云,是多日阴雨连绵后难得初晴的天。
明野站在昏黄的阳光下,影子被拉得很长,抬起头,慢吞吞地吐了个烟圈。
他的眼瞳漆黑,晦暗难明,像是下雨时阴郁的天。
容见想,连下了几日雨,明明今天已经放晴了,明野的眼里却还在下雨。
他想要明野放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