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岂的脚步缓了缓,扭头看着唐朝,那双黑沉的眼睛里沉淀着唐朝没看懂的情绪,一会儿后,他重新往前走,没有丝毫异样:“算了,我说不过你,随你吧。”
说不过我?平时天花乱坠就知道呛我的是谁?
这边的巷子唐朝有点熟,但又不是很熟,这种要熟不熟的认识度最致命,因为自以为对的路总是会错,于是拐来拐去之下,唐朝不负众望的带着杨岂迷路了,别说金姚他们的影子了,现在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
“相信你就是个错误。”杨岂掏出手机,决定相信导航。
“这种老城区的巷子,地图能有才奇怪。”唐朝看着巷口的路牌,朝阳西路……什么时候有个朝阳西路了?
就算有,也不会在中心北路后面吧?朝阳广场在几个街区之外的地方啊。
“我去问路。”唐朝打量了几眼那个路牌,崭新的一块路牌,深蓝色的漆完全没有掉色的意思,虽然唐朝没有仔细观察过路牌钉在墙上是怎么钉的,但是她也确定,不会用这样轻而易举就会掉的普通钉子。
得用圆头的长钉。
唐朝试探性的拨了拨路牌,右下角的钉子一下子就掉出来了。
“不是去问路吗?”杨岂说。
“急什么——喏,人这才来。”唐朝笑盈盈的靠近路过的一位母亲,她正推着婴儿车,看起来很年轻,应该是头一回做母亲,“姐姐,你知道这里是什么路吗?我们玩着玩着迷路了,不知道怎么走出去。”
漂亮的小姑娘和俊朗的少年结伴,总是很容易得人好感,加上唐朝嘴甜,年轻的母亲笑着给唐朝他们指路:“这里是环城路和中心北路交接的地方,怎么叫都行——”年轻的女人看见了那块要掉不掉的路牌,疑惑的说,“奇怪,朝阳西路早就没了,这是谁贴在这的?”
唐朝微顿:“什么叫没了?改名了?”
“算是吧。”年轻女人说,“不过朝阳西路也不在这,在郊区正在建的新城区那边,据说是发生了火灾,又是老房子了,烧起来格外快,死了不少人……那些地产商怕晦气,就都不叫朝阳西路,改叫交东西路了。谁在这钉这个路牌啊,是恶作剧吧?”
死了不少人?唐朝迟疑了一下:“那,姐姐,最快到交东西路的公交是哪路啊?”
“那边在施工,还在修地铁,公交车绕的可远了,打车最快。”年轻的母亲想劝他们别往那边去,毕竟死了那么多人,而且现在人烟稀少,出点什么事就不好了,但孩子突然哭闹起来,她注意力就全到小孩身上了,等安抚好孩子,两个小孩已经不见了。
可别出什么事才好。她不无担忧的想。
“你听得懂她说的话吗?”那个姐姐应该是S市边郊土生土长的人,说话的口音有些重,唐朝听着都有些费力,别说是杨岂了。
杨岂老实的说:“没怎么听懂。”
就知道。唐朝尽职的当起小小翻译官来,解释清楚后说:“以前的时候,齐昊跟我提过一嘴——”
杨岂看向唐朝。
“博济的父母死于火灾……应该说是,全家除了博济和奶奶之外,所有人都死于火灾。”唐朝抬手把出租车上的暖气关了,降下车窗看着外面掠过的风景,“具体多少人,我就不清楚了。”
“你是指交东西路?”
“我不知道。”唐朝捏紧了车门扶手,“朝阳西路的牌子,让我有点在意。”
金姚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戳人软肋,讨厌至极。博济的软肋是什么?他是个好强的人,除了迫不得己要竞选助学金之外,他从来不表现出自己家里的窘迫,甚至不喜欢提及自己已经算是孤儿的身份。
他的软肋,一定是意外逝世的家人。
一个不仅有极强自尊心,还有毋庸置疑的正义感的人,是最容易被伤害的。
这就很要命了。
也不知道他得罪金姚的程度,到底是多少。
“你很了解金姚。”
唐朝面色不改,手指却抠住了座椅的软皮:“那当然了,毕竟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学校的。”
“嗯,也是。”杨岂别开头没再问。
沉默了一路,车辆的颠簸将唐朝晃回神,往窗外一看,路边尽是废弃的矮楼,门前的杂草已经快要高过瓦片了,木门上的灰色尘土厚的几乎将门漆颜色盖了下去,已经废弃很久了。
再往前,一排排建的极密,各自都有不同程度黑灰色的建筑就映入了眼帘,杨岂也挺直了背,和唐朝一样扒在窗户边看外面拆了一半的建筑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