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了钱之后, 老太太是真躺下了,天塌了啊。
你想想,四千八百块啊,那里面有庭秀寄的,也是青山寄的,那是她攒着给青玉嫁人, 给老三找工作, 给自己养老, 买棺木, 买寿衣的全部家当,可它居然就不翼而飞了。
她面前放着块帕子呢, 上面几个小黑爪子,显而易见的, 就是狗蛋偷的。
不止县公安局的人, 大队支书林书红也在现场, 大家一起在看那块帕子上的小黑爪子印。
据老太太说, 自己的手绢里面包着三张大存折,一张一千八,两张一千五百块的。
本来呢,老太太把小手绢的包儿一直是放在梨木炕沿子下面的一个缝隙里的,但是,今天她一回来,就发现钱没了,手绢还在, 而手绢上面的小手印,就是狗蛋的。
公安局的小吕凭直觉,觉得一个孩子不敢偷那么多的钱,还在劝老太太呢,让她再想想,是不是她自己把钱给丢了。
宋老三一个劲儿的打着保票,说他敢肯定,那绝对是狗蛋偷的。
大家正争论着呢,就听外面的方苞玉突然一声叫:“大嫂,你想干啥?”
汪汪汪的,狗在叫,人有喊。
苏向晚进门,一脚踏开宋老三的房间门,提着把菜刀就冲进去了,她也是瞅的准,用菜刀一把把几个枕头全部劈开,在里面摸着呢。
宋老三刚赶进来,苏向晚手里持着折子,已经挥舞着,朝着他劈过来了。
宋老三险险躲过,菜刀在门上劈出一道白缝!
“公安同志,我就是宋家大房的儿媳妇,你们看看,这是不是你们要找的折子?”
是的,一张一千八,还有两张一千五,一点不差。
狗蛋清楚的知道,他三叔的藏在什么地方,苏向晚今天就杀了个出其不意,果然,还真给找着了。
老太太一个诈尸,直接就从炕上翻起来了:“啥?”
宋老三眼看大嫂的菜刀快砍到头上了,夺门而出,转身就跑。
而苏向晚呢,手里拿着折子,眼看着公安去追宋老三了,一把虚劈过去,把个方苞玉吓坐到了地上,就进厅屋了。
“向晚,你咋不把老三给拦住,你原来撞我那功夫呢,你原来往我头上扣粪筐子的那功夫呢。”她居然来了这么一句。
苏向晚就只问:“妈,我就问你一句,老三偷的那钱是你的吗,我还得再问一句,钱是我儿子偷的吗?”
老太太这时候还有啥说的,打不到宋老三,就搧了方苞玉一巴掌:“都是你,把我好好儿的儿子给教坏了,五百块钱跑来的工作只干了五天,这会倒偷上我的钱了。”
方苞玉受了一巴掌,大气都不敢喘。
苏向晚刷的一下,就展开了一大堆的汇款单:“刚才我虽然看的潦草,但我把所有的汇款单全翻过了,庭秀一月给你寄着二十,但是从四年前,他从信息工程兵学院毕业,当了连长以后,才开始给你寄的,总共960块,而剩下的3840块,全是宋青山寄给你的。”
“我丈夫寄给你的钱,你的三儿子偷了,你们还赖皮到我儿子身上,骂我儿子,你这会儿要不去给狗蛋道歉。”苏向晚把菜刀拍到了炕上。
“道歉,你让我给一个孩子道歉?”老太太直接要跳起来了:“怎么可能?”
苏向晚直接把一本那种苏国空投进来的,印着穿三点露背装的,用蹩脚中文写成的,反/动宣传单页拍到老头子和老太太面前了:“要不道歉,我就拿着这东西去举报老三,私藏反/动宣传单,那不止是要劳改,那是要枪毙的,你要不道歉,我就让人枪毙你儿子。”
宋大爷也吼开了:“你俩那么冤枉了孩子,为啥不道歉?”
……
劳改点,苏向晚推开门的那一刻,还以为,家里这是养了三条小狗呢。
小吱吱是在炕上的,那是个乖丫头,只要放到炕上,除非要尿要吃才会叫,不然的话,就只会在角落里默默的玩自个儿的。
而狗蛋,驴蛋和比苏向晚早回来的大山三个并排在门前蹲着,三只脑袋凑在一块儿,眼巴巴的望着门呢。
威风凛凛的大山一看着老太太,立刻就连窜带跳的,汪汪直叫起来了。
狗蛋和驴蛋俩兄弟这会儿倒是不争强好胜了,紧紧搂在一块儿呢。
而且,驴蛋始终不停的,就把狗蛋往自己身后搡着,显然,是想保护弟弟。
“奶奶吧,特对不起狗蛋,奶奶错怪你啦,狗蛋。”老太太后面叫苏向晚菜刀威慑着呢嘛,就说。
月光下,俩孩子眼睛睁的,比大山的还圆。
让奶奶道歉,这俩孩子从来没想过啊。
当然,狗蛋也没听懂他奶是个啥意思。
苏向晚于是示意老太太:“你来给孩子道歉,总得表示点啥吧。”
老太太摸兜呢,哦,一把摸着了,刚才苏向晚给了她三颗大白兔奶糖,让她给这俩孩子。
她于是把糖掏了出来,当然,也是心虚,就说:“奶给狗蛋认个错,你不是贼,没偷奶的钱,好不好?”
狗蛋没接糖,但是,孩子低头许久再抬起头来,居然说了句:“我原谅你了。”
老太太有点意外的回头看着苏向晚呢:“这孩子说原谅我了,咋办?”
苏向晚说:“孩子的原谅是很容易的,因为他们本身还小,总是在依赖大人,但是,他们记恨谁,也会记得很深的,往后,你甭惹他了吧。”
老太太看着狗蛋的脸,突然心里莫名的一酸。
当然,主要是因为,她一直惯着,宠着,那么偏心着养大的宋老三想吃就吃,想拿就拿,不但偷了她的钱,还栽赃给狗蛋。
而狗蛋呢,这么小的孩子,给她打过那么多回,她只说了个对不起,孩子就原谅她了。
老太太脸皮虽然够厚,但一下子也臊红了脸,想走呢,苏向晚一把把她给拽住了:“你记住,他不是贼,他也不是狗崽子,他叫……”
她本来想说狗蛋的大名呢,突然想了想,狗蛋的大名她知道,但是,那个名字按理,应该是要由宋青山告诉孩子才对。
一个名字虽然简单,但是,代表着一个父亲对于孩子的期望,这个必须得给宋青山一个环境,由他说出来才成。
“总之,妈,你往后尽量少惹他吧。”说着,苏向晚就把老太太给放走了。
事实上,在那本书里,老太太间接的,也是命丧狗蛋之手。
应该是在不几年后,在城里做贼的狗蛋碰见老太太,遂指使手下的孩子去抢她,然后,有人不小心捅了她一刀子。
狗蛋当时顶多不过八/九岁,蹲在个角落里,不停的哭着,看着自己的奶奶在寒冷的大街上,一点点的咽了她的那口气。
苏向晚让老太太给孩子道歉,某种程度上可是在救她的命,可惜这老太太是不会知道的。
一人吃了一颗奶糖,可谓心满意足,刷完了牙,狗蛋摸了摸肚皮,就说:“妈妈,明天要再能喝一顿莜麦面的甜汤,我就更高兴了?”
好了伤疤忘了疼,刚才还想着,要带着自己几块馊掉的肉和白面馍馍自杀,去找他的小阿舍呢,这会儿就在期待明天的早餐了。
苏向晚揉着他毛绒绒的脑袋,也是看他笑的可爱,就说:“咱要往后不看别人的东西都藏在那儿,不随便乱摸别人的东西,你想吃啥,妈都愿意给你。”
狗蛋两只眼睛直溜溜的瞅着苏向晚呢,瞅了半天,一字一顿的说:“我以后要再敢偷,我就是小狗。”
驴蛋说:“你可不就是个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