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向晚烩了一锅糜子面的棒棒出来, 这时候宋庭秀已经回来了。
“怎么样,跟谷南同志道歉去啦?”苏向晚问。
宋庭秀这一回倒是挺认真的,当然,不是突发情况,他也不懵圈儿了。
宋青山在盛饭,苏向晚忙着给大山弄食。
宋庭秀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总之就是, 照谷南所说, 因为清水离秦州市近, 现在又有水库、核电两样开发项目,很快, 省里会调新的县长来此,当然, 也是在中央一部分人的强烈恳求下, 要以清水县为实验点, 来个五年规划, 看能不能让一个地区率先脱贫,解决温饱问题。
当然,这和现在全国最知名的小寨,大寨是一样的。
之所以有区别呢,就是小寨大寨,都只是一个村而已,而清水不同,它是一个县, 一个县的量级下的脱贫,在将来或者很容易,但在现在来说,那是件很难的事儿。
所以,谷南可以说是带着任务来的。
不止她,过阵子她的大嫂李逸帆可能也要来,现在就来清水县当县长。
“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惹谷南,因为她们家家大势大惹不起,是不是?”苏向晚笑眯眯的,就问宋庭秀。
宋庭秀说:“倒不在于惹不惹,咱们过咱们普通老百姓的日子,谷南过她自己的日子不就行了?”
还是不想惹人。
不过,苏向晚也能猜得到,以苏小南的性格,估计是又威胁,又哭哭啼啼的说了一堆,说不定还想让她道歉来着,这时候,宋庭秀能顶得住压力不让她去道歉,也算他的骨头硬了。
但是,苏向晚可没想就这么善罢干休。
为什么呢?
因为确实,从七零年代开始,清水县要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像小寨和大寨一样,会提前富起来。可是富起来的代价是什么呢,首先是树立先进典范,严打一批,捧起来一批,但捧起来的,全是一帮真正的牛鬼蛇神。
而严打下去的,则是像宋青山、赵国栋这些真正意义上干实事的人。
倒不是说领导们的路线不对,而是,苏小南为了塑造自己的能力,故意在书里,把好人的命运都塑造的格外凄惨,反而把坏人都搞的格外嚣张,当然,这也就能显示出她的能力来了,最后平反他们,让他们对她感恩戴德。
要她记得没错的话,宋青山这趟去珍宝岛回来,应该就要倒霉了。
而紧随着他的倒霉,狗蛋和驴蛋关于那个像阿舍的女孩子的争执就要开始了,俩兄弟会一步步的,走入反目的死胡同里。
至于李承泽,更是给贪图他家产的人们,害的没有一天宁日,整天东躲西藏。
丈夫虽然看起来颇不顺眼,但好歹也是自己的丈夫啊,苏向南怎么可能让他倒霉?
儿子也都是自己生的,小小年纪就为女人反目,当然也要不得啊。
“庭秀,要不要留下来吃饭?”宋青山问。
家里的饭,一个人头一个坑,其实没多余的,但弟弟来了,总得管顿饭。
宋庭秀还得赶回老房看老太太,摆着手呢:“不吃了,哥,你们自己吃吧。”
等宋庭秀走了,宋青山才说:“不要管老二说的那些东西,那个谷南,且不论她有没有管过承泽,孩子能偷两次钱包她都不教育,就是她的错,那个女同志有问题。”
苏向晚顿时眼睛一亮:鉴女表专家呀宋青山这是。
不过,该冷还是要冷,谁叫他一声都不商量,就往家领个毒贩子呢。
李承泽不肯吃饭,还在墙角,跟大山一块和蹲着呢。
“承泽,过来吃饭。”宋青山说。
李承泽不说话,两只眼睛低垂着,蹲在门口,看那样子是想跑。
吱吱跑来跑去,抓到点草,就要揪着放到他头,从花园里揪到一颗菜,也要放到李承泽的头上,渐渐的,李承泽的头上就堆起一个小山包了,上面还顶着一朵花,看起来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像他那么有尊严的孩子,大概这时候都快要气疯了,但是,他依旧没有动,定定的在那儿蹲着呢。
不过,就在他估计气极了的时候,苏向晚看到了,把吱吱抱起来,她还是头一回打这闺女:“再敢这么干,妈妈就让你去跟两哥哥睡,欺人不欺头,明白吗?”
吱吱不明白,但是撇着小嘴巴,就说:“不要。”不要和哥哥们睡,为此,赶忙跑过去,就把李承泽头上的土给刨干净了。
“还得说对不起。”苏向晚教闺女,可有耐心了:“那个哥哥知道自己偷钱包不对,他知道自己错了,否则,他早跑了,知道吗?”
李承泽腿可快着了,真的要跑,估计只有宋青山能追得上。
宋青山突然对妻子有点另眼相看:“你还挺大气。”虽然原则上再生气,但没有教孩子仇视李承泽,这点很不错。
他再叫:“承泽,过来吃饭!”
“他要不吃,就把他的那一份给大山吃。”苏向晚说。
本来,她以为自己养仨孩子就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宋青山不管不顾的又带来一个,她自己连吃饭的碗都没有,今天是端着自己的酵头盆子在吃饭。
要她说,这孩子就该给好好儿的晾上几天。
驴蛋和狗蛋一听把贼娃子的饭倒给狗,俩人跑的比大山还快,抢着端起碗,就把李承泽的饭给倒进大山的食盆子里了。
大山现在跟宋青山是一个胃,最喜欢吃的就是棒棒,呼啦呼啦几口就给吃光了,不但吃完了,tian盆儿的时候,盆儿卡脑袋上下不来,还是驴蛋把它把盆给解下来的。
吃完了饭,驴蛋和狗蛋俩还得给他家的小鸡崽了通风,带到外面去溜一溜,为防几只鸡崽子要跟别人家的混到一块儿,狗蛋给他的七只小鸡崽子,每一个的翅膀上都串着一截毛线呢。
这样,一会儿出去以后,可以跟熊蛋、臭蛋他们比比谁家的鸡长的更快,但是,又不怕鸡混淆了去。
七只鸡崽子渐渐长大了,竟然没有一只母鸡,全是大公鸡。
现在的公鸡可比母鸡值钱啊,毕竟能吃肉,俩兄弟伺候几只鸡,跟伺候宝贝似的。
转眼就该上床了,既然来了一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哥哥,狗蛋个经常不爱洗澡的,都抢着打水洗澡,洗干净了赶紧上床,占位置去了。
唯独李承泽,跟大山蹲在一块儿,一动不动的蹲着呢。
宋青山是把孩子给喊回来了,但是吧,毕竟他一般情况下来说,连驴蛋和狗蛋都制不服,需要苏向晚来治的,喊了两遍,看这孩子一动不动,就来找苏向晚了。
“要还不打水洗澡,睡觉,就继续回红旗公社,去找你干妈?”苏向晚从柜子里翻了条新毛巾出来,又专门把驴蛋和狗蛋俩的脚盆儿找了出来,递给这孩子,就问。
李承泽的两只眼睛蓦然一亮,但随即又垂了下来。
“她带着你,小时候偷钱包,大了抢银行,你俩倒是可以做一对雌雄大盗。”苏向晚又说。
李承泽不是没有原则的孩子,对于盗窃他是很羞愧的,所以才会给苏向晚道歉。而苏向晚这一句,可以说是直戳到他心底的廉耻了,他咬了咬唇,接过苏向晚手里的毛巾,转身,还是进洗澡间去了。
厅屋的大炕上,宋青山当然挺忐忑的,正在努力的铺炕,给吱吱脱衣服,抱着吱吱哄睡觉,以努力展示,自己好父亲的形象呢。
“暂时先养着吧,过几天,我想办法带到水库上去。”宋青山说。
苏向晚没说话,坐在炕上给自己涂雪花膏呢。
“毕竟也是一条人命,那个谷南带着他真不行,我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个女同志不是个好东西。”宋青山于是又说。
苏向晚坐了片刻,给吱吱掖好了被子,坐在炕上先照了会儿镜子。
然后就勾了勾手:“你过来。”
炕上铺的,先是竹席,然后是一层毡,毡上面才是小碎花的床单。现在的棉花值钱,苏向晚只有两床被子,还是从老房抢过来的,唯一一床褥子给俩孩子铺着呢,她睡的炕,几乎就只比木头板子软了那么一丁点儿。
她还是小媳妇儿,穿件旧线衣,胳膊匀匀的,脸上皮肤黑点儿,但是身上的皮肤甭提多细多白了。这也是农村妇女们常有的相貌,毕竟白天总是要在外面劳动,脸上和手上的皮肤,要比身上的黑得多。
宋青山当然知道苏向晚生气,换他他也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