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告封后那日,圣上一人,自皇宫宫门处,缓缓走回建章宫前,形单影只地,一步步踏上御阶,在走至殿门门槛前,忽然顿了一下,手扶着门框,微微弯了下腰背,好似正背负何物,被不轻不重地压了一下,唇际也跟着浮起星点笑意。
这是自温太傅亲口道出薛贵妃娘娘病逝之事后,赵东林第一次在圣上的面上,看到笑意,尽管只是些许,他仍惊颤地疑心自己眼花,等欲细看时,圣上已然抬足跨过门槛,走进殿中,清瘦的身影,隐入那间留满与薛贵妃娘娘相关记忆的寝殿,直至天黑夜沉,都没有出来。
被屏退在外的诸侍,自然不敢贸然入内、请圣上用膳,心忧不已的赵东林,实在放心不下,顶着窥探圣私的大不敬之罪,悄推隔扇分毫,向内窥视,见寝殿内灯火通明,圣上将殿内所有蜡烛、灯树全都燃起,煌煌灯光照耀着殿内的洒金红纱帐幔,竟似新婚洞房一般,圣上就坐在离榻不远的紫檀圆桌旁,执笔写着什么,神情极其认真,他的手边,放着一块帕子,帕子上托着一颗明珠、一只香囊。
“写好了。”
凝神执笔许久的圣上,忽地开口说了这三个字,赵东林心突了一下,起先以为圣上是发现了自己,但再一定神细看,见圣上是在与对面说话,随着搁下御笔的动作,唇际勾起笑意,明亮的灯光下,双眸晶粲,如有星子流漾。
对面自是无人,可圣上却似看得到人,且看着她,眉目温柔至极,如倾付了一世满溢的柔情,手指轻轻拂过掌下的红笺,似在轻拂绝世珍宝,轻笑着低道:“朕说过,要与你写婚书的。”
“元弘……温蘅……”他笑着念出了婚书上的名字,弯起的唇角,又慢慢地平了下去,嗓音似是小心又似期待,“……朕私自做主,决定了封后一事,你会生气的是不是?”
“生气好”,圣上说出这一句后,复又轻笑,笑如耍了花招儿的狐狸,弯着双眸,轻轻地道,“来世记得来找朕出气,朕偿你,朕再拿一生偿你。”
如是轻笑着低语的圣上,终还是在烛滟红纱的流光中,湿了双眸、哽咽了嗓音,在赵东林以为圣上就要强撑不住时,圣上却再次勾弯了唇角,湿眸笑着拿起手边的银剪与红纸,说话的语气,如是从前在贵妃娘娘面前“献宝”时,“看朕为咱们剪个‘囍’字。”
“别担心,这字,朕剪的可好了,你不在的那三年,朕剪了许多,原想等有一天,会派上用场,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现在……也是一样的……一样的……”
无人回应,只有圣上轻絮的低语声,如情人间的枕边呢|喃,长久地轻飘在这空旷的殿宇中,寒夜漫漫,山河永寂,天下至尊之地,颀长的人影,孤独地拖映在冰冷的黑澄金砖地上,大红灯台烛泪暗流,重重累积,坠如珊瑚。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一两章内完结,终于快完了,开心~
身体也缓过来些了,这两天想入睡不需要止痛药了,高兴~
最后随便扯几句生死无常吧
生死无常这四个字大家应该都听过,并且知道什么意思,但知道什么意思和真的理解是什么意思,是两个概念
在作者看来,生死就是无常,可能有些人不能理解,怎么就一个个病逝了,觉得突然,觉得不能接受,觉得没有逻辑,觉得前面应该多写很多要死的伏笔,来个几十章不停地暗示读者这个人物是要死的,然后后面才可以死,不然病死就是没逻辑不对劲的,但在作者这里,生死就是无常
作者前两年,在两年的时间里,陆续失去了五名亲人,有病逝,有意外,没有哪一个事先有什么逻辑、有什么伏笔,都很突然,作者要么走在路上接到一个电话,要么吃着饭时接到一个电话,要么早上睡醒接到一个电话,都是被告知谁谁突然没了,就在与别人谈笑风生或是睡得香沉时,一名至亲之人,同时就在这世上的某一处离开了,每在一名亲人去后几个月,刚缓过来了,觉得可以收整一下跳出来继续向前走了,就又来一场,一次次办葬礼,一次次去火葬场,一次次看遗体火化,一次次听亲人嚎哭,生死无常这四个字,在那被死亡笼罩的两年后,一直深深地烙在作者心里,所谓无常,不会提前告知,不会有何预兆,不会因为苦尽甘来、现在圆满,它就不来,无常就是无常
古人的寿命,本就不及今人,在现今的医疗手段科学技术下,病逝都是无常的,何况古人
也有可能有人认为,现实是现实,是,现实再怎么无常,也不可以,但实际情况并不是,从古至今的作品中,这样的无常之死比比皆是
可能都说成这样了,有人还是不理解,但其实不理解也是好事,因为真正理解这四个字,也不是什么一个好的体验,不理解也是一种单纯的幸福,如果有的选,作者也宁可选择不理解,不要那一次次自以为是寻常相见结果却是最后一面、再见就是冰冷的棺材遗容的记忆,那两年的死亡阴影加上一些外事,也几叫作者直面生死,不理解是相对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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